往事隨風

歲月如流,往事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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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孿生哥哥 – 寫給 TWIN BABY

(2012-11-21 21:26:42) 下一個

這幾天工作很忙,有一門考試又迫在眉睫,偏偏子女教育壇子熱鬧得很。天天讓我思緒翩翩。我寫什麽都是乘興。寫了幾篇太監文,還沒有來得及潤色,又看到TWIN BABY 的問題,讓我想起我和我的孿生哥哥。哎,先寫給TWIN BABY吧。考不過再麵壁去。

孿生子,在許多人眼裏,是豔羨的。我和哥哥是龍風胎,倒罷了。那些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孿生子,總能吸引他人的眼球。

是的,孿生子是天然的玩伴,小時候幾乎不必發愁“寂寞”問題。但是,孿生子永遠麵臨著一個有年齡差距的兄弟姐妹不會遇到的問題,就是無時無刻,全方位的相互對比,無論是來自父母,親友,夥伴,老師,熟人,還是來自他們/她們自己之間。在他人眼光中,這樣的對比是很有意思的,但是在孿生子之間,並不總是這樣。

我和哥哥出生在文革期間。父母都是大學畢業後,留在我的家鄉的大學生,在那裏無親無戚。我們是他們頭生的子女,當然他們也隻要了我們兄妹兩個。那時撫養我們,太艱難了。

媽媽懷著我們的時候,肚子比一般孕婦大。一個老中醫給媽媽號過脈,說可能是孿生子。媽媽問醫生,醫生是年輕的女孩子,水平沒有被打成牛鬼蛇神的大夫高,口氣卻比老大夫橫。跟我媽說:“就一個孩子。你是聽你自己的,還是聽大夫的?”所以當媽媽知道還有我這個女兒的時候,是我哥哥生出來後,還在產床上時。當時給我爸媽打了個措手不及。東西隻準備了一個孩子的,沒有我的份。所以我常開玩笑說,自己是瘦肉上帶著的那塊肥膘。

我和哥哥是七個月早產的嬰兒。他三斤,我三斤一兩。弱得跟貓崽一樣。大夫都說,不一定活下來。但是我爸媽,顯出了窮人出身的堅韌和頑強。他們想盡一切辦法養活我們。我們吃不了奶。奶粉要灌在眼藥水瓶裏,一滴滴地喂。我們的床,是窗台。因為窗台下方,是暖氣片。兩個孩子,晚上喂奶,要起好幾次,幾乎睡不了。我媽媽說,有好幾次喂著奶,人就不知不覺地睡過去,頭撞到牆上,才清醒一點。我看過我和哥哥百歲的照片,象兩個小骷髏一樣,醜死了。

爸媽的家裏都很窮,也幫不了他們。在我們出生之前,他們的工資,有一半要幫著父母養弟妹。我們出生後三年,我的姥姥(我媽15歲就沒了父親),爺爺奶奶,讓他們爭取把我們養活,不再讓他們寄錢。那三年裏,因為物資的匱乏,我爸媽沒有吃過一口雞蛋。能有的一點營養,都給了我們這對孿生兄妹。

別看我哥哥出生時隻比我輕一兩,但他是男孩,更難養。總是生病,病得總是不輕。我的狀況總是好一點。 我們生病可折騰人,總是他先病,跑到醫院開完藥,回到家,發現我又病了,隻好又去醫院。

我們三歲以後,大夫終於說,這對孿生子能夠活下來了。我爸媽才長出一口氣。

從我記事起,我就天天和哥哥在一起玩。也常常鬧矛盾。為所謂的“公平”爭個不休。有些事情,我記不起來,但是爸媽告訴我,我小時梳辮子的時候,哥哥鬧著不幹。我穿裙子的時候,哥哥也要。結果,隻能我和他取齊,腦袋剃個光瓢了事。而我常年和他都穿著褲子。我倒是看到過我光頭的照片。不太難看,嘻嘻。

當然,絕對公平的事情很難永遠做到。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大約從四五歲開始,我就隱隱覺得我媽偏愛我哥。比如單位發了兩張電影票,媽媽總會帶哥哥去。臨走的時候給我個桔子。那時又沒有電視,我就在燈下無聊地數桔子瓣,數著數著就睡著了。比如我和哥哥倆總是同時病,但是我媽總是抱著我哥,我走在她身邊,一起去醫院。那幾條街,好像總也走不完。 再大一點,我和哥哥分配做家務,我哥哥不肯做的話,如果我不替他做,我媽就特別生氣,覺得我不懂事。

所以不知什麽時候,當別人問我倆,喜歡爸爸還是媽媽的時候。我哥的答案總是媽媽,而我的總是爸爸。

當然這不影響我和哥哥的感情。我倆身體比同齡人弱,所以我們在小夥伴們中,是捎帶的角色。跳皮筋,跳房子,女孩子分撥總是不願意帶我。而哥哥永遠跟在強壯的男孩子後麵玩,有時也帶著我去摸魚摸蝦。他從來沒有和別人打過架。但是頭被小夥伴開過三次。都是他在前頭走,小夥伴仍石子玩,他成了可憐的靶子。因為這樣的背景,我們在一起玩的時候很多,我倆一起做手工,玩偶,編寫小報,等等。

上了小學,因為我和哥哥是孿生兄妹,我們是同班,而且同桌了四年。我們倆也打也鬧,也劃三八線。但是到了對外的時候,我們就是兄妹。一選三好生,我哥哥就舉手說,我選我妹妹。其實他和我同班,並不是一件走運的事情。因為我那優秀的學習成績。他一調皮,老師就說:“你怎麽還不如你妹妹。”小學六年,每次家長會,老師都是一個聲氣:“您那雙胞胎,怎麽這麽不一樣。”誇了我幾句後,就是告我哥的狀。所以每次家長會,父母回來後都是又喜又憂。

小學畢業,全校400個畢業生,我以總分第一的成績考取了本地最為有名的重點中學之一。哥哥隻比我低幾分,上了個區重點。以後我們的人生慢慢地不再膠著在一起。中考時,我直升高中。哥哥也不肯考,選擇直升高中。高考後,我不肯在本地上大學,哥哥也不肯,我倆便都離開家鄉,南下千裏,我在一所國藤,他在一所重點大學,繼續學業。大學畢業後,我們都選擇回到家鄉。

我倆工作後,分別戀愛。之後我出國,我倆的人生之路便開始徹底不一樣了。

我和我的嫂子前後腳懷孕。我和嫂子第一次孕檢後,我哥和我問大夫的第一問題,都是:“幾個孩子?”麵對同樣的答案,我和我哥的反應都是一樣:“太好了,就一個”。我倆被自己嬰兒時候的撫養經曆都嚇壞了。

我的侄女比我女兒早出生三個月。那時,媽媽還在上班,不肯到美國幫我帶孩子,但是幫我哥哥帶孩子。我那時特別生氣。小時候認為媽媽偏心哥哥的心結成了心病,好幾個月不肯和我媽說話。

真正理解爸媽是看到我女兒回到中國去度假的經曆。那時,我已經和孩子的父親分居。而我在國外四處飄泊,沒有穩定的日子。哥哥和嫂子,在國內是單位的骨幹,金領。生活優裕穩定。看到我的女兒後,我媽把對我的思念,對我的擔憂,對我的歉疚,都變成愛,傾注到我女兒身上。

我的侄女和我的女兒,小的時候,常常扮演雙胞胎玩。我爸媽喜歡買同樣的衣服打扮她們,就象曾經對我和哥哥做的那樣。但是這時候,我媽就明顯地開始偏心我的女兒。我女兒那個吃貨,見到花樣豐富的中餐就停不住嘴,走不動路。我侄女被我哥嫂養的,見多識廣,在飯桌上常常沒有合胃口的菜。這可把我媽心疼壞了, 責怪我沒有好好養孩子,沒有喂飽孩子。氣得我亂叫:“拜托,她是在北美長大的,不是在非洲長大的。”我女兒在我媽眼裏,就是一朵沒有瑕疵的花。弄得我侄女直難過:“奶奶,我是您的親孫女,她是您的外孫女。”

我爸媽在我出國期間,把我和哥哥出生前後居住的老房子買下來了。去年我回去,爸媽說,等老得腿腳不利索了,要回到我和哥哥嬰兒時候的房子裏去終老,因為那裏有他們最珍貴的回憶。那時,我才真正明白,我的父母,是那麽地愛我和哥哥,並無分別。

走題了。走題了。

不過我想 TWIN BABY, 你明白了我的意思。

作為父母,最疼最寵的,永遠是那個在他們眼裏,最弱的孩子。當然,不一定是他人眼裏最弱的。比如小時的我哥,現在的我。

孿生子,在胎裏,在出生後,因為本能,都會和另一個搶奪資源的意識。比如,我對電影票,媽媽的手臂,如此記憶深刻。因為在小的時候,資源會優先給更弱的哥哥。

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認為父母偏心的孩子,常常會用別的方式吸引父母的注意。比如您幼子的威脅。和我的讀書優秀。

不要低估孩子的觀察力。當您講述長子吸氧的時候,您明顯地表示了對長子更多的擔心和關注,比如他的健康和智力方麵,而幼子,往往是身體較壯的那個,能夠捕捉那點微妙的區別。如同我常年的心結。

人總會長大。我想您的幼子,終歸有一天,會有和我同樣的感覺:掌心掌背都是肉,縱然有厚薄,哪有不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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