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班上的皮大王

女兒上學以後，我總會時不時問一問學校裏的事情，表示一下關心。女兒總是一句兩句就把我打發了。小孩回到家，就惦著吃和玩，哪裏願意“匯報工作”，何況必須使用中文？

但是有一次例外，那次談到了班上的皮大王Jordon (這個名字我不十分拿得準，但是不影響行文，就用Jordon對付一下,抱歉)。

Jordon 是女兒法語學校一年級的同班同學。男孩，出名地淘。上課不聽講，自由散漫，那是家常便飯。女兒提起他時，這個皮大王已經在班裏受到特殊禮遇了。

女兒提起他的那一天，上課時Jordon 舉手要上廁所。因為Jordon 有以前上廁所，“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曆史，所以Jordon 上廁所，老師規定有一個小男孩和他一起去，保證他能回來。 這次老師當然說：“去吧，帶上你的Partner。”結果兩分鍾後，那個Partner 就期期艾艾地回來了。向老師匯報說，Jordon去了女廁所。他在門口呆了一會兒，不敢進去，就回來報告老師。

老師一聽就知道這個皮大王又生事了。直接叫了學校的 Supervisor, 從廁所裏把Jordon 逮出來，立馬請家長。

我樂了，問女兒：“男孩子跑到女廁所去幹什麽？”。女兒作出疑惑的神情，說：“我們女孩子都互相看著 （她的中文水平到不了能用“麵麵相覷”的地步），也在說，他跑到那裏幹什麽呀？Jordon 被抓出來的時候，正在女廁所裏玩得很開心呢。”

我邊笑邊搖頭，說，“也許為了甩掉他的Partner吧。哪裏有這麽皮的家夥”。

女兒認真了：“Jordon還有更皮的時候呢。”接著又講了一個段子。

Jordon 對於惹到他的孩子，做鬼臉，打手勢回擊。六歲大的孩子，已經對男女性別有一點模糊的概念了。於是他用雙手五指並攏，微屈成半拳，扣置胸前，代表女性。或用右拳放置自己小便的地方，代表男性。如果男孩惹到他，他就用前一個手勢，說：“你是這個”。反之，如果女孩惹到他，他就用後一個手勢。

有一天，他淘氣，老師教訓他。他打手勢反擊慣了，便想也不想地把右拳置於胯中間，對老師不敬。

這個手勢，小男孩是意識不到的，如果是成人男性，在中國，是個猥褻的手勢，而在西方，往往是男性對陌生女性有性要求的動作。老師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性，當時差點氣背過去。以我女兒的原話說：“老師的臉都綠了。”老師立馬停了Jordon的課，請家長。

第二天Jordon 上學的時候，跟同學偷偷說，昨天爸爸把自己的屁股都揍扁了。

我“咦”了一聲，問女兒：“不是加拿大打孩子犯法嗎？”

女兒說，Jordon 還怕大家不信，給大家指挨打的地方，再一瘸一拐地走兩步。說被修理慘了。

我想老師可能認為這皮大王該被狠狠懲罰一下，即使知道Jordon挨打，也會當不知道的。根本不會報警。

我聽著聽著，母性本能使然，突然擔心了，問女兒：“Jordon 欺負過你嗎？”女兒搖搖頭：“Jordon 上課總是不聽課。老師說的他好多聽不懂，要來問我。他對我挺好的。”我心裏一歎，知識就是力量啊。

我想了想，跟女兒說：“Jordon 這樣皮的孩子，念書可能不好，但是很聰明。將來未必比念書好的孩子成就小。你可不能仗著學習好，看不起他。嗯？“

女兒拚命點頭：“因為Jordon，我們班的人都特別愛上學。如果有一天來不了，第二天都會問，昨天Jordon 沒事吧。”我當場就噴了。那哪裏是上學，簡直是看秀。

我忍著笑說：“他在你們學校很有名吧？”女兒帶著一點驕傲：“Jordon 有兩個God Sisters。 也在我們學校。經常在外麵活動時，看她們指著Jordon，跟自己的同學說。不過，”她猶豫了一下，繼續說：“Jordon 的姐姐也在我們學校。一請家長，她就特別不高興。”我看了女兒一眼。這麽小的孩子，八卦起來，比大人尤甚。

這麽皮的孩子，真是老師的夢魘，父母的心痛。可是在小孩的世界裏，通行著另外的標準。小孩們其實還是喜歡Jordon 的，甚至對他有些微的崇拜，以和他同窗為榮。

如今又是三年過去，不知道這個皮大王是不是長大了，有沒有那麽淘了。

*以此文紀念我女兒最好的一次中文闡述。須尾齊全，條理清楚，細節生動，聲色並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