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兒,真的是你嗎?都長成大人了,比我還高!”趙雲摟著文薰的肩膀,激動地說道。沒等文薰答話,他又問:“你怎麽會來這裏?是你爹娘派你來看我的嗎?” 文薰先向趙雲施禮,扶他坐下,然後才說起來西川的情由。
當年青芷秘密出使東吳,成功拆散孫劉聯盟後回到洛陽。那時曹操已經病入膏肓,大一些的兒子們都各守城池,不在身邊,隻有愛女陪他走過生命最後一段時光。曹操在遺詔中不談政事,隻囑托曹丕要照顧曹幹等年幼的弟弟、妹妹,同時把衣服之類分給兒子們做留念。他還把收藏的香料分給各房夫人和侍姬們,吩咐她們要清心寡欲,編帶做鞋來消遣寂寞。
曹丕不相信英雄一世的父親臨終前隻說些兒女情長的話,追問青芷父親有沒有別的遺囑,比如對日後政事的安排。不管青芷怎麽說沒有,他都不相信。為了鞏固權力,曹丕對弟弟們十分猜忌,全部剝奪兵權,然後送到封地嚴加看管,恨不得把他們當成囚徒對待。青芷屢次寫信勸他善待諸弟,尤其不要再處罰曹植。曹丕非但不聽,反而懷疑青芷受了父親的密詔來幹涉朝政。
曹丕稱帝後第二年,甄夫人被殺。他本就風流多情,寵妾眾多,稱帝後,又收納了劉協的兩個女兒,根本無暇顧及甄箢,把她棄置在鄴城不聞不問。傷心之餘,甄箢寫詩述說她的幽怨,郭夫人借此進讒,曹丕大怒,下詔逼甄箢自殺。青芷和甄夫人姑嫂感情很好,聽說她被逼死後心中不忍,又聽說曹睿不得後母歡心,於是讓文薰和曹睿同棲同止,彼此照應。曹丕對冤殺甄夫人的做法,本來就心虛,見青芷處處維護曹睿,顯然是對甄夫人之死不滿,越發惱羞成怒。
他們兄妹盡管為了這些家事不快,但因為不涉及根本利益,所以雙方沒有公開發生衝突。鮮卑國力日盛,鮮卑王燕翔是個漢化很深的胡人,他除了軍事擴張外,還致力於模仿漢人的典章製度、生活習俗,每每誘使邊關的漢人百姓到塞外去教授鮮卑人農耕、紡織、冶鐵和鑄造技術。曹丕覺得他野心勃勃,比一般隻識彎弓射雕的域外名王要危險得多,於是告誡邊將不要和他貿易。
從魏國得不到他想要的匠人、技術,燕翔就和孫權聯絡,請東吳派遣各色匠人尤其是鑄劍師到塞外。作為交換,鮮卑每年提供給東吳三千匹良馬。東吳最缺的就是馬匹,當初孫權答應偷襲荊州的條件之一就是曹魏同意賣馬給東吳。後來孫權和曹丕翻臉,魏國立刻停止了對東吳的馬匹交易。鮮卑願意直接賣馬給東吳,孫權差點兒樂岔了氣。可是東吳和鮮卑中間隔著魏國,青芷不願和哥哥公開決裂,於是就利用割據遼東的公孫淵作為中間人,暗中往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曹丕很快就知道了鮮卑和東吳背後的交易,非常憤恨。可是鮮卑軍力強大,表麵上又對魏國順從,曹丕也不敢輕開邊釁,隻能隱忍。
為了對抗鮮卑,曹丕開始扶植被燕翔趕入關內的南匈奴,給他們的單於又是加封又是賞賜,還分給他們土地安置居民,準備利用他們做將來魏國對付鮮卑的馬前卒。燕翔和青芷明白曹丕的意圖,雙方猜忌日深。到文薰十三歲時,學業小成,就被父母召回了大漠。
兩年後,中原通往西域的商路重開,西域的一些小國紛紛上貢洛陽,要求內附。曹丕得意之餘,為了進一步提升魏國在塞外的威望,同時消弭漢朝的影響,想給青芷一個封號,讓她以魏國公主的身份號令鮮卑諸部。可是漢朝四百年的國威尚在,青芷這些年輔佐夫君治理鮮卑,漢朝公主的頭銜深入人心,所以不願更改。曹丕越發惱怒,覺得這個妹妹根本看不起他。
此後兩國邊疆摩擦不斷,曹丕越來越把燕翔看成是個勁敵。他相信以中原的人口、經濟和軍事實力,對付吳、蜀兩國綽綽有餘,隻要休養生息,以拖待變,統一天下是遲早的事。可是塞外強大的鮮卑騎兵,令曹丕十分擔心,他覺得應該防患於未然,及早除掉燕翔。曹丕知道所謂的鮮卑國隻是一個鬆散的部落聯盟,每次大首領死後,就會四分五裂,混亂上好一陣。於是他暗暗派人找到了一個武功極為高超的勇士韓龍,讓他假扮使者,去塞外刺殺燕翔。他盤算著隻要燕翔死了,文薰年幼,青芷是漢人,又是個女人,肯定無法控製政局,鮮卑對中原的威脅就會煙消雲散。
燕翔在大帳中接見了魏國使者,酒至半酣時,韓龍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把飛刀,朝著燕翔擲去。燕翔已經半醉,但行動敏捷,一邊躲,一邊喝令侍從把韓龍拿下。韓龍無愧是中原猛士,他劍法精妙,鮮卑侍衛根本不能接近他,瞬間又向燕翔扔出兩把飛刀,燕翔左閃右躲,可是第三把飛刀已經向他胸口紮去。正在這時,聽到廝殺聲的青芷搶進帳內,眼見燕翔難以躲閃,她飛身撲到夫君身上,替他擋了一刀。趁著韓龍愣神的片刻,鮮卑侍衛把他拿下了。
飛刀紮在青芷的右肋下,她忍住劇痛,令侍衛們不要殺韓龍,讓他回去告訴曹丕燕翔無恙。等韓龍出去,燕翔查看青芷的傷勢,發現她的傷口已經變黑了,原來飛刀上喂了劇毒。經過精心診治,她總算沒有喪命,可是刀上的毒素滲入到她的血液裏。見她日漸憔悴,燕翔心如刀絞。有一天他把文薰和瑟依叫到身邊,說他不忍心見青芷受病痛折磨,要帶她入塞求醫。他已經和其他各部首領達成協議,一年之內,大家各司其職;一年之後,如果他還不回來,可重新推選新的鮮卑王。在他陪青芷求醫期間,他要文薰和瑟依率領本部兵馬。
“他們已經走了大半年了,音訊皆無。我和瑟依姐姐商量了,她統兵,我入塞來找他們。可是我中原、江南都找遍了,哪兒也沒有爹娘的影子。”文薰疲憊而煩惱地說道。
“你阿娘……唉!”趙雲心疼地半晌說不出話,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知道望舒堡嗎?他們會不會去那裏?”
文薰搖搖頭道:“外爺過世前,囑咐阿娘在他死後把他的靈柩秘密送到望舒堡去安葬,同時讓子桓舅舅給他在鄴城西陵發喪。阿娘安葬外爺後已經把通往望舒堡的路徑徹底毀壞了。封堵地道時我在場,他們不可能在那裏。”
“阿鵲在吳郡行醫多年,你阿娘是不是去吳郡找她治病去了?”
“我也去過了,阿鵲已經過世,她的弟子們說沒有見到我的父母。”文薰含淚道:“我離開江南的時候,有一天在江邊碰到一個胡僧,他說在西川南部,有一條通往身毒的故道,那裏有個龍涎潭,據說潭水能解百毒,治百病,所以我想去那裏看看,也許我父母就在那裏。”
趙雲立刻找來幾個老年書吏向他們詢問身毒故道和龍涎潭的故事,果真有人知道,隻是那兒地處天南,沿途都是蛇蟲瘴霧,常人難以涉足。文薰說他不怕,明天就會動身去那裏尋親。
南方的密林草木繁盛,馬是不能騎的,隻能沿著溪流一步步地摸索著前行。趙雲和文薰在土人向導的帶領下,在這綠色的海洋裏,已經穿行了十幾天了。鮮卑對牽製曹魏的兵力非常重要,所以諸葛亮特地密令趙雲沿途護送文薰。在他們攀山涉水時,文薰會有意無意地扶趙雲一把,趙雲步履輕捷,遠沒到需要有人扶持的地步,可他對文薰的細心和體貼十分感激。雙手相接時,兩人誰都沒說話,但都覺出了對方掌心的熱力。
好不容易到了龍涎潭,隻見叢林中有一塊開闊的赭紅色沙地,寸草不生,沙地中間是個二十丈見方的墨綠水潭,仿佛深不見底。文薰愣愣地看著潭水,見周圍人蹤皆無,連鳥獸的痕跡都沒有,一下子喪氣地坐在地上。
天已黃昏,淺藍色天空的上掛著一輪金黃碩大的圓月。趙雲怕文薰傷心過度,正要勸他起身離開,忽見叢林裏枝葉搖擺,一個剃發赤足的高大僧人挑著水桶走了出來。他低著頭走得很專心,仿佛根本沒有看到趙雲他們,他到潭邊打了水,潑潑灑灑地往回走。文薰怔怔地看了他半日,突然跑上前去,哽咽著跪倒在地,大聲叫道:“父王,您怎麽穿成這樣?阿娘呢?”
那僧人伸手扶起文薰,輕輕安慰道:“好孩子,不哭不哭,我這就帶你去見你的阿娘。”
趙雲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清矍的僧人就是燕翔,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應該上前相認,忽見燕翔轉身向他招手道:“雲表哥,你也來。”
文薰替父親挑起水桶,跟著他穿過叢林,走了小半個時辰,看到林間的泥沼裏有一大片芬芳碩大的蓮花,在南國溫暖的夜風裏恣肆地盛開著。“望舒荷!”趙雲驚叫,仿佛走進了一個久逝的夢裏。
“在中原是奇葩,在這兒不過是野花。”燕翔微笑道。泥沼上有道浮橋,直通沼心的一個小島,島上有座棕櫚葉搭成的小屋。文薰把水桶往地上一放,飛也似的跑到茅屋前, “阿娘”、“阿娘”地叫著,可是屋裏沒有燈火,也沒人回應。文薰推開門,屋中寂無一人。
“阿娘呢?”
燕翔拉著他的手,走到小屋後的一片花圃前,合掌低眉道:“你阿娘在這裏。”月光下的花圃到處都是一蓬蓬淡藍色的小花,香氣氤氳縹緲,令人心曠神怡。可青芷不在,花圃裏恍惚有衣衫飄動,仔細看去不過是花葉在月光中搖曳的影子。
“你阿娘埋在這塊藥圃裏。” 燕翔終於說道。文薰呆了半晌,才懂得父親的意思。雙膝一軟,跪倒在花叢中,放聲大哭。趙雲也在文薰身旁跪下,想起當年青芷在望舒亭上說的願與草木同朽的話。他把臉放在花下,讓淚水去默默滋潤那潮濕溫暖的土地。
一年前燕翔帶青芷回江南求醫,可阿鵲染上了時疫,“名醫不自醫”,她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她勉強支撐著查看了青芷的病情後,無計可施,想起她聽胡僧們說過龍涎潭的故事,勸燕翔夫婦去試試。臨行前,她把華佗的花籽交給青芷,請她找身毒胡僧問一下此花的藥性和種法,阿鵲至死不忘要培育出抗瘟疫的靈藥。
燕翔夫婦到了龍涎潭後,才知道所謂“解百毒、治百病”的潭水跟尋常水沒有什麽兩樣。隻是這個水潭旁邊隱居了很多身毒來的修道之士,他們在周圍的叢林中潛思默想,為身有病痛的人們解答心中的困惑。青芷見燕翔為她放棄域外王爵富貴,日夜奔波勞累,十分感動,也十分不忍,知道她的病無藥可醫後,反而輕鬆起來,隻想休息幾日就趕回塞外看望兒女。也許是溫暖濕潤的空氣適合她病情的調治,青芷的身體竟日益好轉。燕翔苦求她休養好了再走,青芷不願違逆夫君,安心住下。
她和燕翔於憂患中結合,後來在塞外南征北戰,忙於國事,並沒有很多時間獨處。如今在簡陋的叢林茅屋中,反而找到了難得的平靜,他們夫妻每日攜手在叢林中倘佯,閑聽鳥鳴,坐看落花,相依相從,怡然自得。一日午後,青芷說她有些疲倦,於是倚在燕翔的懷裏睡著了。燕翔見愛妻睡得香甜,就一動不動地守在她身邊,不一會兒也沉沉睡去。等他醒來,卻發現她已經永遠留在夢鄉了。
燕翔不記得怎樣埋葬了青芷,也不知道在她墳前哀痛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大雨過後忽然看到她的墳上長出了嫩綠的草芽,又見那草芽長出了淡蘭色的花苞。愛妻死後,燕翔隻覺萬念俱灰,身名富貴均不在意裏,此刻見到那些鮮花更覺世間色相變幻,心中迷惘。一天他正在青芷墳前沉思祈禱,有個身毒僧人路過,看到風中搖曳的小花忽然驚叫道:“阿輸迦花!這裏怎麽會有阿輸迦花?”
燕翔向他請教此花的來曆。“阿輸迦花又叫無憂華,據說是佛陀出生時佛母所折之花,能夠令人忘憂解愁。此花還是藥中神品。莖、葉、花、籽都是清血化淤的解毒聖藥。” 那僧人又說,阿輸迦花的花根有劇毒,卻是以毒攻毒抵抗瘟疫的良藥。此花生長開放均無定時,惟有緣者才能偶然碰到,僧人詫異這種身毒異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燕翔想起青芷下葬時衣囊中藏有阿鵲給她的花籽,霎時明白小花從何而來。他本來心灰意冷,聽說愛妻血肉滋潤的鮮花竟是救世良藥後,突然歡喜徹悟,於是舉刀削去胡須頭發,自度為僧,每日向叢林中的僧人隱士請教醫術,靜等阿輸迦花結籽。
月已中天,叢林裏不時有夜鳥啼叫著,夜風清涼,花香愈濃。文薰不再流淚了,他跪在花叢裏,輕輕親吻著每一個花朵。“於飛,你少年時立誌報仇複國,終於心願得償,成就了在塞外的霸業。如今真的甘心放棄兵馬江山,出家為僧嗎?”趙雲問道。
燕翔一笑,月光下他的臉異樣的平靜。“從前我執著名利權勢,隻想稱王稱霸,所以殺人無數;失去阿芷後才明白生死寂滅,愛緣終盡,而世人皆苦。我慶幸找到了阿輸迦花,想從此漫遊天下,救幾個為病苦折磨的人。”
“於飛,你有心行善救世,固然很好。可阿芷不在了,文薰還是個孩子呀,他孤身一人,如今正需要你的關心愛護。” 趙雲憂心忡忡地說。
燕翔拉文薰起來,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道:“尊榮富貴,不過如過眼煙雲。諸惡莫做,諸善奉行。你好自為之。” 文薰無言地點點頭。
趙雲送文薰到成都後,和諸葛亮說起燕翔夫妻的結局,傷心慨歎不已。文薰倒是平靜得很,他把母親墳上的阿輸迦花移植了幾棵,種在盆裏,一路抱著。他進宮向劉禪夫婦辭過行了,也跟夏侯紫菱報告了青芷的下落,他準備取道漢中回塞外。諸葛亮聽說他父母的遭遇後十分同情,覺得有可能和他日後結成聯盟,對他越發客氣。
“諸葛先生,請告訴我馬超將軍的埋骨之所,我回塞外前,想祭掃他的陵墓。”這位身世坎坷的西涼名將已於三年前鬱鬱而終了。諸葛亮一怔,隨即麵含微笑,沒等他說什麽,文薰就道:“瑟依姐姐國事繁忙,不能親自來為她的父親掃墓。我想替她盡份孝心。”
趙雲驚喜道:“薰兒,你在塞外沒有手足依靠,還是跟瑟依早點成親吧。”
“鮮卑和烏孫東西相隔太遠,為了將來各自國家的長治久安,我和瑟依我們都需要和本國的貴族結盟聯姻。瑟依未來的王夫會是一位烏孫大將,而我的王後隻能從鮮卑兵力最盛的拓拔部和慕容部中挑選。” 文薰說得平淡而堅定。
諸葛亮聞言點頭,對這個少年的心機謀略暗生敬意。文薰向他笑道:“諸葛先生,請問馬超將軍過世後,他的金人在什麽地方?瑟依姐姐登基為王時需要她的金人來號令百姓。”
諸葛亮思索片刻,讓一個長史把金人拿來給他。文薰謝過,向他們施禮告別。諸葛亮突然指著趙雲對他說道:“你知道他是你的什麽人嗎?”
“丞相,不要……”趙雲急忙製止諸葛亮。
“我其實早就知道。” 文薰平靜地微笑著。
“誰告訴你的?”趙雲驚訝非常。
“外爺。”文薰一笑:“他說我父母對我鍾愛備至,決不忍說起這件事,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的身世遲早會被泄露。帝王之家父子間本就難以相處,外爺怕我長大後有居心叵測者挑撥我和父王之間的關係,令我們父子猜忌為難,所以親口把真相告訴了我。”
“你爹娘知道你……知道這件事嗎?”趙雲有些擔心地問。
“他們不知道。外爺說他很後悔當初對我阿娘苦苦相逼,以至我的身世成了她一生最大的傷心事。他要我體貼阿娘,保證永遠不讓她知道我懂得她的苦衷。”
有時候真愛就是願意為所愛之人去相信一個謊言,守護一個秘密。趙雲不覺想起多年前在望舒亭上他對青芷神秘身世的反複追問。如果時光可以流轉,他還會對真相那樣執著嗎?他歎了口氣,拿出一個紅色的羊皮匣子,對文薰道:“這裏麵有你阿娘年輕時的畫像,薰兒,你要收好。”
文薰走後不到半年,就傳來了大魏皇帝曹丕駕崩的消息,他的長子曹睿繼位。不久,大魏降旨通報鮮卑王附義王柯必能勤於王事,不幸身亡,其子彌呼繼位後,舉國稱藩,輔翼大魏,永固北疆。聖旨中還特別提到柯必能之王後蘭陵公主淑賢節義,自殺殉夫,附義王忠烈滿門,特於表彰。
趙雲讀到細作抄來的邸報時,感到又可笑又悲哀。心想文薰真不愧是魏武子孫,做事神出鬼沒,說話虛實難辨,居然能把他父母的棄世編造得如此冠冕堂皇。不過他又想,如果一個兒子想如此紀念父母,又有何不可?
曆史隻不過是一種敘述,真相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