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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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影劍魂(35):先蠶大典(中)

(2010-05-06 15:52:49) 下一個

先蠶壇高一丈,方二丈,四麵有台階,階廣五尺。左邊是一片桑林,右邊是供皇後、妃子以及朝廷命婦們更衣休息的帷宮,前麵設著供三公大臣觀禮陪祭的座位。甲胄鮮明的羽林軍荷著刀戟守衛在壇下。離先蠶壇三十丈遠,有一道欄杆,後麵擠著幾千看熱鬧的平民百姓,他們都是青州兵的家屬,特別被邀來替皇家儀式觀禮歡呼的。

先蠶大典午時才開始,但曹操在許褚和虎衛軍的陪同下不到巳時就到了祭蠶的東郊。自從被孔融的“三公覲見禮”侮辱恐嚇後,曹操已經多年沒有來許都麵聖了,大小事情,都通過他在許都的代理人荀彧出麵交涉。然而這次不同,經過數月和朝廷的談判,皇帝終於同意討論廢除三公議政,恢複漢初的丞相製。曹操知道此舉定會受到依附皇帝的朝臣的反對,於是親自駕臨許都,以應付朝野的輿論風暴。而且經過多年精心謀劃,中斷了二十五年的“先蠶大典”終於可以再次舉行,愛女青芷將在其中扮演關鍵角色,曹操不願錯過這樣的榮耀。

            離先蠶壇不遠有個供大臣們更衣休息的小小的宮殿,曹操一進去就發現原來有人比他來得還早。沒等那人見禮,曹操就大笑著走過去,一把攔住,原來此人是他的好朋友司馬防。曹操向他詢問對恢複丞相製的看法,司馬防大為讚賞,認為此舉有利於消除皇帝身邊親隨宦官幹政的弊端,使軍政大權可以保留在士大夫手裏,並極力鼓動曹操擔起丞相的重任。曹操聽了高興,開玩笑道:“那我就當不成洛陽北部尉了!”司馬防聞言大笑。

           其實司馬防是曹操的第一個上司。三十多年前,京師權貴雲集,皇親國戚和宦官內侍仗勢橫行,京兆尹司馬防眼見京城日亂,頗為憂心。曹操當時還不滿二十歲,剛被推舉為孝廉。曹操少年時曾、在洛陽領著一群紈絝子弟遊俠胡鬧,是個神憎鬼厭的惡少,除了太尉橋玄外,沒人看得上他。可是司馬防卻看出了在曹操頑劣表麵下的膽識和魄力,特意推薦曹操擔任洛陽北部尉,專管緝拿盜匪,維護治安。

            曹操的官職不大,可是做得非常認真。上任伊始,就製造了一批大木棒,漆以五色,懸掛在衙門外麵,然後四處張貼告示,公布法令,曉諭官民,不可犯禁,若有違法者,亂棒打死。洛陽的權貴們壓根兒沒把這個小小的尉官放在眼裏,他的五色大棒在他們眼裏不值一哂。不久,內廷宦官蹇碩的叔叔持刀夜行,犯了京城宵禁,剛好被巡夜的曹操拿住。他知道蹇碩是靈帝所倚重的宦官,隨時能搬出皇上來施加壓力,所以當機立斷,連夜審訊,依法做好筆供,然後把蹇叔亂棒打死。第二天,靈帝知道了,也無可奈何。曹操不畏權勢的鐵腕風格震撼了洛陽,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沒人敢在北部尉的地盤上以身試法,京城的治安一時肅然,曹操也因此成名。三年後,曹操由於政績突出,被外調到頓丘任縣令,做一方百姓的父母官,開始了他的“治世能臣”生涯。           

           幾十年過去了,曹操始終沒有淡忘司馬防早年的知遇之恩。亂世紛擾中,兩家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係。司馬防的長子司馬朗,早被曹操征召到麾下辦事。兩人正在說笑,又有三個人進來,曹操立刻笑著迎了上去。

           中間那個白發蒼蒼的清矍老人,是太尉楊彪,他拄著拐杖,一步一挪地蹭上了殿,跟在他身後的是孔融和伏完。楊彪是“關西孔子”楊震的後裔。東漢末年楊家是和袁家一樣齊名的官僚世家,也是四世三公,楊家繼承了楊震的學術傳統,子孫世代博學聰慧,為曆代皇帝倚重,為天下學者景仰。興平二年,袁術稱帝。派人給楊彪送信,要替女兒袁媛和楊家的獨子楊修說親,但是這封密信被曹操的親信截獲。雖然曹操明知楊彪和遠在淮南的袁術毫無關聯,可是袁、楊這樣的世家大族和他們盤根錯節的勢力是他心頭的大患,早想除之而後快。他以密信為借口,授意手下人誣陷楊彪裏通逆犯。楊彪當時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以三公之尊,還是被曹操手下的酷吏拿下監獄,嚴刑拷打。

             楊彪平常在士大夫圈子裏很受尊重,一聽他被逮捕,大家紛紛求情。孔融甚至威脅如果不放了楊彪,他就立刻辭官離開許都,滿天下宣揚曹阿瞞的專權跋扈。天下未定,曹操需要延攬人才,不能為殺楊彪而盡失人心,隻好饒他不死。經過這番牢獄之災,楊彪看透了漢室將傾,回天無力,從建安十一年起,他就以年老中風,腿腳不便為理由而退居在家,這一次聽說曹操要親自參加親蠶儀式,也隻得勉強出席。

             曹操問侯了楊彪和家裏人的情況。楊彪一一回答,又道:“前天老妻去宮中接迎蠶神,回來後對令愛讚不絕口,說她知書達理,又溫柔賢淑,這次主動作蠶媒,為百姓祈福,實在是社稷之幸,也說明曹司空教女有方。”

              曹操聽得心花怒放,連連謙遜道:“小女粗陋無文,楊夫人過獎了。倒是我聽子桓、子建他們說令郎德祖,文采風流,才思敏捷,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呀。他們幾個年紀差不多,正該一起多交遊。”

              “過獎,過獎。小兒頑劣,犬羊之質,怎敢與麒麟為伍。”楊彪老來得子,加上楊修又聰慧異常,所以愛若性命,一聽曹操誇兒子,忍不住眼角都是笑。

            “太尉過謙了。當今四海未定,國家正是用人之際,令郎如此大才,應該讓他早日為國效力,大展宏圖。最近尚書台缺一個掌管文書的主薄,不知令郎可肯屈就?”曹操倒真是思賢若渴,楊彪急忙連連推辭,隻說兒子年幼,不堪重任。

           司馬防湊趣說道:“楊太尉,令郎的才氣有目共睹,當初彌正平在許都時,目空一切,滿朝文武誰都看不上,隻推崇令郎和孔少府,可見是天下奇才。這樣吧,我來推舉他為孝廉。”大家同聲稱美,隻有楊彪更是焦慮,他深知宦海險惡,楊修又恃才傲物,跟著曹操這樣喜怒無常的狠辣主子,難保會發生什麽事。           

曹操笑吟吟地對司馬防說:“你別光顧著推舉別人的兒子入仕,我從建安七年開始征召令郎司馬懿,可他到現在也不肯屈就,你可要幫我勸勸他。”

            司馬防苦笑著說道:“家門不幸,仲達從那時就中了風疾,手腳動彈不得,簡直是個廢人。”

             曹操早就聽手下的密探說過這司馬家的二公子自恃家世清白,門第高貴,很瞧不起自己“贅閹餘醜”的身世,因此托病不願出仕。曹操前幾年忙著打仗,清除袁氏的勢力,沒工夫和一個後輩小子計較,如今突然想起了這件事,如果連老朋友的兒子都爭取不到,談何征服天下?曹操對司馬防說:“仲達現居何處?”

           “小兒和他的妻孥都住在穎川老家,唉,自從他病了,難為他的妻子又要照顧兒女,又要侍奉他,真是難得。”

           “如此賢女,不可不嘉獎,以褒揚婦德。這樣好了,我賞一個使女給令郎,他若風疾未痊,行動間需要有人幫他。等他病愈,就讓他直接來我的幕府做議郎好了。”

             所謂送侍女,是擺明了不相信司馬懿有病,派一個人去監視他,司馬防何等世故,知道曹操雖然念舊,可如果觸犯了他也會轉瞬翻臉無情,立刻恭謹說道:“我再請幾個醫生給他調治一下,論起來,他這病讓我很揪心。”

            曹操也不深究,笑著向伏完和孔融寒暄見禮。伏完是先朝帝婿,從建安初年就不予朝政,從前曹操以為他是貴公子清高,如今知道他和荀彧暗中勾結,心中頗為忌憚,可是臉上越發客氣。孔融每次見到曹操都會找碴兒諷刺他一下,這次也不例外。他明知故問道:“曹司空,這次皇後率內外命婦祭祀蠶神,三公之妻都要襄助,請問曹夫人來了嗎?” 曹操隻得承認沒有。曹操和原配丁夫人分手後,一直沒立正妻。根據周禮,“宗子雖七十, 無無主婦之義。”在孔融等儒學大師看來,曹操不娶嫡妻,顯然不合修身齊家的道理。曹操心中不快,但礙著孔融的才名,發作不得。

             堂上的氣氛有些尷尬,大家正不知該說些什麽,忽見荀彧進來道:“聖上和皇後的儀仗來了。”大家趕緊整理衣冠,步出殿外恭候。

             遠處煙塵滾滾,很快出現了旌旗繡帶。開道的是一隊隊的騎兵,然後是虎賁衛士,羽林軍舉著鋥明瓦亮的刀槍劍戟在黃門鼓吹樂曲的伴奏下走來。接下來是五營校尉、執法禦史、司隸校尉、步兵校尉、左將軍、前將軍等,再後麵是飄著各色旗幟和華蓋的車輛,接著就是專門護衛皇後出行的女騎兵儀仗隊。她們走過後,貴夫人們的車輛轔轔不絕地馳過。越到後麵,車輛裝飾得越華美,拉車的馬也越多。見皇後的油畫雲母車由六匹淺黑色的馬拉著來到眼前,曹操等人急忙跪拜在路旁。皇後的車過去後,又是一陣鼓樂聲,皇帝乘著一輛六匹純黑色馬拉的畫著日月圖案的金根車緩緩而來,曹操等人都把頭伏在地上,做誠惶誠恐之狀。

              等車隊過完,皇後、公主和命婦們都進了帷宮更衣,曹操等大臣才敢抬起頭來,前往拜見皇帝劉協。先蠶大典以皇後為主,皇帝一般不需要參加,但是劉協說這是二十五年來第一次舉行這麽重要的儀式,他願意破例出席,以顯示對農桑的重視。昨天他已經派荀彧把今天大典的章程向曹操報告了,曹操知道在大典結束的時候,皇帝要宣布對青芷的封賞,十分興奮。

音樂聲中,一個戴著貂蟬冠、佩著玉璽的女官宣布先蠶儀式開始。被選做蠶母的三公之妻手捧一盤碩大的冰蠶繭繞著先蠶壇走了一圈,然後走到壇上,向四方祭拜。朝廷命婦們拿著筐子、鉤子去桑林裏采摘桑葉。等她們回來後,皇後率領著宮眷們才從帷宮中走出來,檢視采來的桑枝。

蠶服有統一的顏色和式樣,青色的外裳,月白色的裙子,按著爵位和級別,貴婦人都披著色彩質地不同的綬帶。青芷肩上的是一條兩丈多長的紫錦綬帶,陽光下熠熠發光,那濃重豔麗的紫色霸氣十足,把別人的雜色綬帶映襯得有些寒酸。根據漢宮服儀,隻有公主和後妃才可以佩戴紫綬。本來曹操一直擔心青芷會拒絕做妃子,此刻見她乖乖地披著紫綬,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曹操還注意到除了皇後伏壽外,隻有青芷帶著十二笄金步搖,遠比其他的王妃、夫人的步搖支數要多。曹操感到他身邊的楊彪、孔融等人都坐直了身體,呼吸有些緊張,他們也一定注意到了青芷的服飾比擬皇後,曹操忍不住暗暗得意。青芷走上了先蠶壇,協助皇後把桑枝賜給蠶母,又從蠶母手中接過冰蠶繭,賜給宮中濯龍觀專門養蠶的宮奴。看著青芷侍立在伏壽身邊,神色莊嚴,儀態賢淑,舉止間已經有了皇家的典雅大方,曹操按捺不住做父親的自豪,又想笑,又想哭。

蠶母們把采來的桑枝放在一個大鼎裏,混合了鬆香後焚燒,煙氣繚繞中,她們一起唱起了古老的祭蠶謠曲。等歌唱完了,蠶母們開始將祭蠶的供品分發給參祭的命婦們。鄭重地收下賞賜後,命婦們向皇後叩拜謝恩。

一般來說,祭蠶儀式到此為止,可今天儀式不同。等命婦們回到帷宮後,皇帝劉協在親信宦官的引導下,走上了祭壇。曹操的心砰砰直跳,大漢天子即將宣布立他的愛女為貴人,一個卑微宦官的後裔將正式和皇室聯姻,曹家“贅閹餘醜”的恥辱將被青芷的椒房之寵而滌蕩。曹操相信以女兒的才智和容貌,大漢皇後之位指日可待。他百感交集,眼睛不由地酸酸的。

戴著貂蟬冠的女官,莊嚴地宣讀著詔書。劉協先感謝天地祖宗的保佑,又特別提到曹操的忠心輔佐和他對恢複“先蠶大典”的貢獻。接著表彰了青芷為國祈福,重新培育出冰蠶,為了表示對他們父女的恩寵,詔封青芷為蘭陵長公主,儀同皇帝姐妹。

曹操愣住了,數年的精心計劃在轉瞬間付之東流,饒是機變如他,也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其他大臣和夫人們也掩不住驚訝的神色。賜封非皇室少女為公主並不少見,但多數是將宮女或宗室遠親封為公主然後遠嫁異域,有漢四百年來,和親匈奴的多是這樣的假公主。如今沒有和親之議,大家搞不懂為什麽皇帝會沒來由地把一個大臣之女封為公主。楊彪等曾經跟著劉協流離西京的老臣們,立刻想起當年董卓逼著皇帝和朝臣給他的孫女董白舉行過的晉封儀式。如此大張旗鼓地封賞一個少女,他們搞不清劉協是在向曹操示好還是諷刺。

壇下,曹操和朝臣們各自盤算。壇上,伏壽已經從內侍手上取下一條比紫綬更華美鮮豔的赤綬來,青芷依禮在皇後麵前跪下,有女官把她的紫綬取下,伏壽親自將赤綬披在她的肩上。青芷謝過皇後,在內侍的指引下,向四方跪拜,然後由皇後握著她的手,帶她到皇帝劉協麵前先行臣子禮,然後行家人禮,最後由劉協賜給她一枚玉璽,同時宣布賜給蘭陵長公主綠綾兩千匹,素絹兩千匹,賞五千戶做為她的采邑。壇下的朝臣和觀禮的平民為皇家的慷慨豪奢所震撼,先蠶壇前,歡聲雷動,大家都感佩不已,隻有曹操掩不住一臉的失落與驚訝。

儀式結束後,曹操立刻入宮求見劉協,請他收回對青芷的封賞。可是劉協一口咬定非如此不足以榮顯曹氏父女對皇室的忠心。曹操明知劉協在眾人麵前確立他與青芷所謂的兄妹關係是為了不納她入宮,一時無計可施,隻得暫時回府生悶氣去了。

          

晚上青芷去陪皇帝和皇後吃晚飯,他們算是一家人了。盡管席上擺滿了山珍海味,想起父親陰鬱的麵孔,青芷有點兒食不下咽。晚飯一結束,就推說頭疼離席。她回到臥房,阿獺悄悄塞給她一張紙條,上麵是曹操的兩行字,命她今夜戌時去杳然亭見麵。

曹操平日給她的指示都是暗語,今夜的手令一反常態,令青芷感到十分奇怪。她猜父親一定對今天發生的事情震怒異常,才會如此不顧嫌疑地要入宮和她麵談。隻是父親怎麽會知道杳然亭這個地方?青芷心中充滿了對父親的愧疚,也有一種隱隱的解脫感。當眾被宣布為禦妹後,她就再也不用擔心要入宮為妃了,隻要不做皇妃,她就有嫁給趙雲的可能性。她激動地緊緊抓住胸口,胸前那塊暖玉佩仿佛要把她的手心融化。

酉時不到她就假裝上床睡覺了,宮女們累了一天,紛紛卸妝就寢。等大家睡熟,青芷悄悄從窗口跳出去,直奔杳然亭。她來得太早了,亭上並無一人,青芷想起黃公公說這個亭下埋著很多宮女太監的屍體,覺得頭皮發瘮。晚風過處,樹葉啪嗒作響,不時有野貓的慘叫聲傳來,她更害怕了。

樹林深處遠遠傳來有人從草木中穿過的聲音,青芷心下一動,躲到了亭柱的後麵。不一會兒,她看到林中走出一個人,但身形並不像曹操。等那人走到亭上,借著星輝這才看清,居然是黃公公!青芷嚇得寒毛倒豎,心想見鬼了不成。她畢竟是學武之人,膽子比常人大得多,仔細觀察片刻,見黃公公身形並不飄忽,於是從柱子後麵探出頭來問:“黃公公,你好嗎?”

 “嚇死老奴了。” 黃公公用手撥拉著胸口道.

 “你不是死了嗎?怎麽又活了?” 青芷手裏攥著一根簪子,萬一黃公公是惡鬼的話,她準備將簪子釘到他的咽喉裏。

 “姑娘把我的信呈給令尊後,他立刻派人來找我去見他。老奴不能擅離宮禁,所以隻好玩了個金蟬脫殼的把戲。”

 “我爹呢?他怎麽沒來?”她覺得今夜有些僥幸,可以不必麵對父親。

 “參加先蠶大典後,令尊氣呼呼地回來了。他問老奴可知宮中有什麽隱秘之所,他想親自盤問你幾句話,老奴就把杳然亭告訴他。可他吃過晚飯以後,突然頭風發作,在屋裏疼得死去活來的,隻好讓老奴來告訴你今夜不必等他了。”

 “你快帶我出宮去看我爹!”

 “姑娘現在貴為公主,擅自出宮,於禮不合。”

 “什麽禮不禮的,你快帶我走。”她一亮手中的簪子,冷笑道:“黃公公,我從來不威脅人的,我不想為你破例!”

 “姑娘別動手,請跟老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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