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範來到公安後不久就逃走了,撇下樊夫人孤零零的無依無靠。她既不是誰的妻女,也不是誰的姬妾,隻能算是一件沒人認領的戰利品。為了答謝孫權嫁妹的情分,趙雲建議劉備投桃報李,也送一個女子到江東,永固兩家之好。“樊夫人尚在綺年,又無兒無女,獨身寡居,終不是個了局。孫討虜年富力強,中饋無人,明公如果將樊夫人嫁給孫將軍,豈不兩全其美?”
“子龍,你真的願意送樊夫人走嗎?”趙雲沒有回避劉備探詢的眼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初春的風清涼而滋潤,拂在臉上,令人的心有些癢癢。站在一座鄰水小樓前的趙雲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上前敲打門環。一個眉目娟秀的垂發小鬟開了門,不一時,樊夫人親自下樓迎賓。她顯然未料到趙雲的突然拜訪,椎髻練裳,不施粉黛,在一身白衣的襯托下,越發顯得長身玉立,飄飄若仙。
見禮之後,趙雲直接說明了來意,樊夫人靜靜地聽著,臉上毫無表情。趙雲話音一落,她就答應嫁往江東。趙雲本以為她會拒絕,想了許多理由來說服她,見她答應得如此痛快,反而有些迷惑,臉上悻悻的。象是猜到了趙雲心中的疑問,她自嘲地一笑:“我這樣無依無靠的女子,除了嫁人,還有別的路可走嗎?況且,隻要是和曹操敵對的,我人盡可夫!”
趙雲心中大震,肩頭不覺一抖,不由想到當日她要嫁自己的那些話。雖然他從未想過要娶她,但能為絕色的美女垂青,對她何嚐沒有一點兒知己之感,如今知道樊夫人不過是以她的身體來換取向曹操複仇的機會,心下有些失落。他立刻克製住自己,向她簡略講了孫權和青芷之間的恩怨糾纏。
“這麽說我是作為阿芷的替身嫁給吳侯的?”樊夫人臉上的笑容很僵。
趙雲回避著她的眼光:“你是阿芷的姐姐,江東的兩位橋夫人是你的骨肉至親,到那裏你總會有些依靠。吳侯一向鍾情令妹,愛屋及烏,也一定會待你好的。”
樊夫人走到趙雲的麵前,直視著他的眼睛,幽幽地問道:“你都不肯娶我,怎麽知道別人肯分愛於我呢?”
趙雲合上眼睛,不去看樊夫人那嫵媚動人的臉:“阿蘅,我求你走開!”
樊夫人默無一言,轉身走到窗前。樓外一棵高大的垂柳,吐著金絲一樣的新芽,在初春薄暮的煙靄中飄曳著。從前她是個孤兒,如今是個寡婦,除了美貌外,她一無所有。姿色是她唯一也是最後的資本,在青春流逝前,她必須再賭一次。否則,她隻能這樣客人不像客人,姬妾不像姬妾地被安置在一座小樓上,坐看冬去春來,一寸寸光陰流逝,遙望樓外渺茫的煙樹,天盡頭處浩浩大江。與其在流光中傷心憔悴,不如去擁抱一段別樣的人生,於是她輕輕地問道:“我幾時啟程?”
和劉備大張旗鼓的江東迎親相比,孫劉這次聯姻進行得極其隱秘。除了少數當事人外,兩家的臣子謀士都一無所知。樊夫人的未亡人身份雖然算不了什麽,可她求婚趙雲遭拒的事兒,早就傳遍了江南。為了顧全孫氏的麵子,諸葛亮出主意讓江東的送婚使步騭認樊氏為族妹,就說他們早年失散,如今兄妹相見,遂將她帶往江東,然後從步家再把她送入吳侯宮苑。至於樊夫人的下落,隻說她“不知所終,”這本是亂世中一個美女最常見的命運,想來也不會有人深究。
步騭和樊夫人離開荊州的那天,隻有趙雲一個人送行。晨霧裏,他們的船緩緩揚帆啟程。立在江岸上,趙雲目送他們遠去,心裏平靜而歡喜。 阿蘅終身有托,他覺得自己總算替青芷達成了一個心願,在這樣薄霧迷離的初春清晨裏,他仿佛能感受到她欣慰的目光。
經過上次打獵的不快後,劉備對孫沁越發小心翼翼,他真心希望能夠重拾和孫沁在江東時的那段溫馨時光。可是荊州畢竟不是江東。劉備不再是個無所事事的新郎,而是主持軍政大局的州牧,白天忙著招賢納士,練兵屯糧,晚上還要和諸葛亮、法正等人密謀如何竊取西川,根本沒時間陪伴年輕的妻子。而且孫沁喜怒無常的表現讓劉備覺得她的閨房漸漸像個獸籠,他開始尋找理由避免和她同宿。孫沁以為劉備有了新寵,暗暗打定主意要讓他見識一下她的厲害。
劉備正在外書房的床帳裏安睡,忽然聽到門被踹開了。孫沁氣勢洶洶地帶領幾十個侍女湧了進來。沒等他問什麽,就聽孫沁對侍女們喝道:“還不給我把那個賤貨從床上拉下來?”侍女們拉開床帳,發現裏麵根本沒人,劉備的枕畔放著一個栩栩如生的白玉像而已。
看著侍女們手中油光閃亮的大木棒,劉備勉強賠笑道:“阿沁,你誤會我了。我現在每天很忙,有時候商討軍務到深夜,我不想回屋打擾你,所以就睡在書房。我絕對沒有找別的女人侍寢,你不信可以找我的親隨們來問問。”劉備讓侍女們出去,然後拉著孫沁的手在床邊坐下。“這個玉人麽,是一個關中道人送給我的異寶,我很喜歡,有時候放在帳子裏看看而已。”
“好呀,既然是寶貝,你把它給我,我替你收著。” 見劉備拒絕,孫沁冷笑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把塊石頭藏在被窩裏?這個玉人很像你死了的小老婆!”
“這個玉人的確很像悅兒,我和她做了十九年的夫妻,你叫我怎麽可能一下子忘記她?她死得那麽痛苦,看看這個玉像,能讓我好受些。”
“好吧,那我給你講個故事,讓你更好受些。芷妹妹從前有個侍女叫阿柔,她本是我哥安插在芷妹妹身邊的耳目……”
孫沁把青芷當初設局騙衣帶詔的事情說了一遍,劉備聽了並不生氣。這個精美的玉人和那套漢武帝、李夫人的鬼話讓他在困守荊州多年後,似乎又感受到了天命的感召,長阪之戰時,他寧肯拋妻棄子,也不肯扔掉這個玉人。孫沁的驕橫暴躁令他日益思念甘夫人的溫和順從,越發為她的死感到內疚。和玉人同寢共枕似乎成了他紀念亡妾唯一方式。
“不管怎麽樣,阿沁,悅兒已經死了,我就是思念她,也無非是看看這個玉像,看看阿鬥而已,你真的沒有必要不高興。”劉備伸手撫摸孫沁的臉.
孫沁漸漸軟化下來,揪住劉備的耳朵道:“你發誓你絕不會背叛我。”
“我發誓,我發誓。你手輕點兒。”
聽劉備一番山盟海誓,孫沁安靜了兩天。她從江東帶來的吳嬤嬤覺得孫沁得收收心了,不能隻會打獵,必須學習點兒理家的本領,另外她是阿鬥的嫡母,畢竟還是要敷衍一下孩子的。 劉禪容易對付,幾顆糖果,幾件新衣,就哄得阿鬥跟著孫沁一口一個“阿娘”了,可是想把偌大的一個劉荊州府變成孫家的天下,就沒那麽容易了。吳嬤嬤的意思是“男主外,女主內”,劉府的內政麽,自然得由孫家人說了算,要不帶那麽多陪嫁隨從做什麽?
甘夫人生病期間,公孫璧鳳幫劉備主持家政。出嫁後,還繼續替劉府管家。孫沁一直暗恨公孫璧鳳,覺得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現,青芷不會死於非命,燕翔說不定看到青芷嫁給他表哥後,也會願意跟她成親。孫沁本想找碴兒整治她,可璧鳳說趙雲要出鎮夷陵了,她要隨夫赴任,正好卸下替劉府管家的擔子。
璧鳳一走,孫沁立刻把劉府的管家全換成江東帶來的奴仆。她帶來的五百陪嫁侍從中,有三百人是兵士,沒法都安插到劉府,隻好讓他們在府外居住。這些人四處遊蕩,經常隨意搶奪,咆哮市井。劉備一向寬仁愛民,對部下要求很嚴,不許他們騷擾百姓,可是礙著孫沁,對江東這幫匪氣十足的陪嫁兵,隻能告誡不能懲罰,十分鬱悶。
一天關羽帶眾回城,正好撞到一個喝醉了的東吳小校在集市上調戲一個酒家少女,那女孩被逼得快哭了,旁邊的人紛紛解勸,可是那個東吳兵借酒蓋臉,不依不饒。關羽生性梗直,又最同情弱小,早就厭惡吳兵驕橫不法,立刻出麵阻止那個小校。偏偏這個人不識相,乜斜著眼睛,看著關羽,嘴裏不幹不淨地罵起來。關羽叫人把他抓起來帶到劉府,交給孫沁處置。這些江東軍士在孫沁眼裏都是娘家人,今天關羽把一個東吳小校送來讓她懲罰,她立刻覺得沒了麵子,讓人把那個小校綁在練兵場的木樁上,當著眾人的麵,拈弓搭箭 ,就要射死他。關羽見收不了場,急忙讓人去通報劉備。
劉備苦勸,孫沁這才饒了小校的性命,但命人要打他一百鞭。等打到四十鞭時,那人已經血肉橫飛、奄奄一息了,關羽向來愛兵如子,心下不忍,急忙替他求情。孫沁冷笑道:“你不是讓我處罰他嗎?難道罰得不合你的心意?” 關羽見她不可理喻,也不跟她多糾纏,吩咐人把那個小校送回軍營,趕快找醫生給他止血療傷。孫沁更生氣了,親自提著鞭子來抽打那個小校。關羽為了救人,居然挨了她兩鞭子。最後關羽還是把人帶走了,留下孫沁在校兵場暴跳如雷,劉備氣得雙手冰涼。
晚上回家後,劉備立刻把關羽找來安撫一番。等他回到內室,天已經全黑了。孫沁一直在等劉備吃飯,聽說他已經和關羽吃過了,心中大怒。正巧乳母抱著阿鬥來給父母問安,要給她看一個新得的玩偶。孫沁正在氣頭上,抓過玩偶,“嗖”地扔出了門外。阿鬥嚇呆了,又不敢哭,一下子噎住了氣,一個連一個地打嗝。
見幼子恐懼,劉備心下不忍,急忙把阿鬥抱在懷裏,撫慰著說道:“別怕,別怕,爹帶你去看阿娘去。”
孫沁跳了起來,指著劉備的鼻子道:“他的娘早就死了,你去看誰?你眼裏究竟有沒有我?”
劉備捂住劉禪的耳朵,對孫沁冷笑道:“你愛打愛殺你的那些陪嫁兵我不管,可是你的威風最好別使到我兒子身上!”說完,抱著阿鬥就走出了臥室。
孫沁氣得嘴唇發白,吳嬤嬤苦勸她不要再鬧了,可她是一輩子沒受過委曲的人,怎肯善罷甘休。她問侍女道:“上次那些棗木棒還在嗎?”
劉備抱著兒子在花園裏走來走去,聽阿鬥的打嗝聲好些了,這才放心。他忍不住俯身親親孩子的臉,卻發現自己臉頰都是淚。“阿爹不哭,阿爹不怕。”阿鬥捧著父親的臉安慰道。見他如此懂事,劉備十分喜悅,覺得茫茫人海中,隻有這團骨肉和他連心。
“阿鬥,我帶你去看阿娘去。”
“不要!不要!阿娘嗚汪嗚汪。”阿鬥做出狗叫聲。孫沁性愛打獵,在家裏養了很多惡犬。阿鬥很怕那些大狗,所有令他不快或恐懼的聲音對他來說,都和狗叫聲差不多。
劉備被兒子逗笑了,摸摸孩子的頭發,感慨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愛生氣的阿娘,我要帶你去看你的親娘。你是個苦命的孩子,這麽小就沒了親媽,不過你一定要記住,你的親娘是世上最賢惠、最美麗的女人。爹每天都在想她。”
劉備牽著阿鬥的小手進了外書房。可裏麵已經有人了,孫沁坐在床上,手裏掂著一根棗木棒槌。
“你來這裏做什麽?”劉備變了臉色,急忙把阿鬥交到乳母懷裏,讓他們先回去。
“來看你呀!看你怎麽在你兒子麵前說我這個後娘的壞話。”
劉備並不爭辯,隻在燈下沉默不語。女人吵架就怕男人不回嘴。像是一拳揮空,沒個著落,孫沁心中更加燥鬱。過了好半天,劉備終於說道:“阿沁,我明天還有事兒,你先回去好不好?我就在這兒住一晚上,你也消消氣,有什麽話我們明天再說。”
“我比不上你的石頭夫人又安靜又溫柔,你好好陪她吧。” 孫沁用棒槌狠狠地砸了玉人的頭一下。
“你太過分了!”劉備大怒。論起來玉質遠比木頭堅硬,孫沁的棒槌不可能傷害到玉人。可是在劉備眼裏,這個玉像就是甘夫人的化身,他決不能容忍孫沁的褻瀆。
孫沁妒火中燒,又故意打了幾下。劉備上前製止,她索性把玉像搬起來狠命往青石地上一摔,隻聽“哐啷”一聲,玉像碎成了七八塊。劉備麵如死灰,蹲下身把玉像一片片小心撿起,可是無論如何也湊不完整了。他突然掩麵痛哭,覺得甘悅兒徹底離開了他,在世間不留一絲痕跡了。
這場衝突驚動了荊州府內外所有的人。關羽、張飛都很同情劉備,對孫沁和她的江東從騎厭惡至極,恨不得劉備趕快寫封休書攆她回娘家。劉備深知如果把孫沁休回娘家,孫、劉兩家在天下人眼裏把臉都丟盡了。這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曹操一直在拉攏孫權,劉備不能因為和孫沁感情破裂而影響孫劉聯盟的戰略布局。
孫沁死不認錯,吳嬤嬤隻好出來替她道歉。她卸下簪環,赤著雙腳,當著眾人向劉備叩頭出血,求他原諒孫沁的莽撞。劉備見狀,也就不再深究了。表麵上看他們夫婦如初,但在不經意的瞬間,孫沁能看出劉備目光中陰冷的憤恨。這令她更暴躁易怒,動不動就鞭打侍女仆從來出氣,劉府中從此再無寧日。有一天他們在一起吃晚飯,侍女纖荷捧進來一碗湯。孫沁喝了一口,嫌有些涼,反手就給了她一個嘴巴。
“你怎麽可以如此暴虐?”劉備忍不住喝斥道。孫沁本不過是隨手打一下兒出氣罷了,劉備這一阻攔,令她覺得在侍女前失了麵子,她立刻變得格外凶悍,她轉臉喝令其他侍女把纖荷的外衣剝去,拉到屋外,綁在庭院裏的一棵石榴樹上,摘下一條鱷魚皮鞭,親手抽打起這個瘦弱的少女來。十幾鞭子過後,纖荷就昏迷過去。劉備再也看不下去,闖到院中,劈手奪下了孫沁手裏的鞭子。
纖荷失血極多,但經過醫生的精心治療,傷勢慢慢痊愈了,劉備怕孫沁知道後會處死纖荷,所以讓仆從們隻說她傷重不治,埋在城外了,卻悄悄把她調到外書房侍候。她並不特別美麗,但她那嬌小的體態使劉備覺得強壯有力,孫沁健美的體魄和超群的武功已令他越來越感到相形見絀。終於,一個雨天的黃昏,獨宿在書房裏的劉備拉住了來送茶點的纖荷的手,那少女眼神中的羞怯和驚恐恢複了他作為男人的尊嚴和信心。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就有奴仆把劉備收用纖荷的事兒告訴了孫沁。她勃然大怒,打聽出了纖荷藏身之處,趁劉備出外,帶著一百多個侍女奴仆氣勢洶洶地衝到那裏,非要殺了她不可。劉備把纖荷藏在關羽和張飛後院的中間,平常讓兩家人照顧她。
這天恰好是張飛的休沐日,他一聽到隔壁的砸門聲就知道不好,趕緊過去。纖荷已經被從複壁中抓了出來鞭打,她不敢反抗,隻是用雙手緊緊扣著肚子,嚇得連話都說不來。張飛擋在嚇癱了的纖荷麵前,兩眼圓睜:“她就是個奴才,可也是人呀!你怎麽能草菅人命?!”
孫沁見張飛須發俱豎,耳朵也被他的吼聲震得嗡嗡直響,心裏有點兒發毛,嘴上還是不依不饒:“這個賤人是我的奴仆,打死了她,管你什麽事?你喝醉了酒,哪天不拿手下的兵卒出氣?莫非你打男人就可以,我打女人就不行?”張飛不理她話中的譏諷之意,隻護在纖荷身前,嗔目而視。孫沁見難以從他手下抓人,隻得喝令侍女奴仆們回家。她不甘心就這麽灰溜溜地回去,臨行前突然一鞭抽在張飛身上,然後疾步而去。
不一會兒,劉備和關羽飛馬趕到了。見張飛的衣襟上都是鮮血,劉備急忙派人去叫醫生,自己回內庭去看纖荷。關羽讓張飛把上衣脫下,查看他的傷口。張飛搖搖頭說:“沒事兒的,就是點兒皮肉之傷。”
見關羽一臉關切,張飛勉強笑道:“別人都叫咱們兩個是‘萬人敵’,縱橫天下二十餘年,未遇敵手,可是如今都被一個女人打過了。孫夫人可謂是女中豪傑,天下第一英雄,不對,英雌。”關羽一點兒都不覺有什麽好笑的,鑒於孫沁是劉備的夫人,他不能口出惡言,隻緊緊握著長長的胡子,氣得哼了幾聲。
本來男主人寵幸一個從嫁的婢女也不算有違綱常,可是劉備不應該瞞著孫沁私自收用纖荷,這件事上,有他理虧的地方。劉備在官場、戰場上都是能屈能伸的好漢,於是硬著頭皮去見孫沁,懇求她再給他個機會。
“好啊,你把那個賤貨的人頭給我拿來就可以了。”
“不行,纖荷已經懷孕了。”
“什麽?那個賤人居然懷孕了?”孫沁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著,眼睛裏露出狼一樣的凶光。劉備的手不由自主攥住了佩刀的刀柄,卻不想孫沁的神情竟由狂怒變成了淒涼, “她懷孕了?可我還沒有。為什麽?為什麽?”
“你是正妻,隻有你的兒子才算嫡出,隻要我們夫妻和美,你會有孩子的。就算將來沒有孩子,也不用擔心,姬妾生子再多,你還是嫡母呀。” 劉備以為這番話足以撫慰年輕妻子的心靈,卻不想孫沁聞言大笑,她越笑越厲害,不一會兒竟笑出了眼淚。
“這些年為了打獵,我養了很多良犬。”孫沁說道。劉備不懂她為何提起她養的那些惡狗。
“你知道在一群狗裏,隻有地位最高的母狗才可以生養幼崽。其他母狗如果生了小狗,要麽被咬死,要麽被它叼走,當成它的兒女來養。我以為隻有狗群裏才會有這樣的規矩,人的世界裏,夫妻之間,本該恩義並存。你天天要我遵禮法,守婦道,可是你背著我偷幸我的婢女,算是哪門子的禮儀?!”劉備有些愧疚,剛想解釋,孫沁臉色突變:“你以為讓我養別人的孩子是對我的恩惠嗎?你這個賣履販席的小人,你是什麽東西?居然想讓我撫養你和別的母狗生的小雜種!”劉備聽不下去這樣的侮辱,起身離開孫沁的寢室,再也不想踏入此地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