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朱樓夢（五十二）：女兒要怎樣富養

《蝸居》熱播以後，富養女兒之說儼然成了社會共識。可什麽是富養，怎樣富養，富養到什麽程度，大家卻各說各話，難有公論。很多人好像把富養界定在物欲的滿足或者情感的嬌縱上。我卻覺得對待孩子必須以品德教育為本，至於物質和情感的滿足則要根據具體的需要而定，盲目地以富養女，恐怕適得其反，《紅樓夢》裏就有個沉痛的例子。

從物質和尊嚴角度來說，夏金桂絕對是個富養出來的女孩子。她出身於富貴非凡的“桂花夏家”，從小讀書識字，比王熙鳳還有文化。因為“從小時父親去世的早，又無同胞兄弟，寡母獨守此女，嬌養溺愛，不啻珍寶，凡女兒一舉一動，他母親皆百依百順。” 可是從小從物質到情感的絕對滿足未必會開闊一個人的眼界，也未必會提高一個人的見識，更不見得能保證一生的幸福。夏金桂的富養結果是讓她“未免釀成個盜蹠的情性：自己尊若菩薩，他人穢如糞土。”以至這位“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性”的姑奶奶一出嫁就把薛家鬧得天翻地覆，攪得雞犬不寧。

表麵上看金桂是勝利者，結婚不到兩個月，就壓倒了薛蟠，氣倒了薛姨媽，攆走了香菱，可是她究竟得到了什麽？丈夫不敢回家，婆婆和小姑子不理她，連她從小的丫頭都成了對手，這位自幼在母親的“嬌養溺愛”中長大的姑娘最終得到的是寂寞和疏離。她隻得“糾聚人來鬥牌擲骰行樂。又生平最喜啃骨頭，每日務要殺雞鴨，將肉賞人吃，隻單是油炸的焦骨頭下酒。吃得不耐煩，便肆行海罵，說：‘有別的忘八粉頭樂的，我為什麽不樂。’”

然而她快樂嗎？顯然不。

小時候夏金桂母親對她無原則的寵愛使她在成人後也找不到人際關係的平衡點，以至把踐踏別人當成維護自我的手段。金桂讓薛蟠害怕，讓薛姨媽氣，讓香菱恐懼，讓賈府上下歎息，可就是不讓人同情和關愛。她就再富貴又怎麽樣？錢買不來幸福。

不知道曹公對夏金桂的結局如何安排，在她折磨死香菱後想來也不會有好結局。論起來她和薛蟠是《紅樓夢》裏第一對因自由戀愛而成親的夫妻，其結果卻是如此苦痛不堪，令人深感生活的反諷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