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朱樓夢（二十六）： 隔花人遠天涯近

小紅是個俏麗甜淨的女孩子，給寶玉遞了杯茶的功夫，就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第二天他特地在庭院中尋找她的倩影。“隻見西南角上遊廊底下欄杆上似有一個人倚在那裏，卻恨麵前有一株海棠花遮著，看不真切。隻得又轉了一步，仔細一看，可不是昨兒那個丫頭在那裏出神。 待要迎上去，又不好去的。正想著，忽見碧痕來催他洗臉，隻得進去了。”

前人評論說這段文字有“隔花人遠天涯近”的意境，寶玉對小紅那種淡淡的欣賞和無心的錯過，即使在今天讀來，也十分雋永有味。很少有人經曆過至死不渝的慘烈愛情，可是每個人都曾遇見過一個美好的人，還沒來得及說句話，隻是偶爾一轉身，那人已消失在天涯，隻留下一個淡淡的身影，記憶中永遠定格在花前或月下。想起小紅的時候，寶玉不知是否有這樣的遺憾。

前八十回中，小紅和寶玉之間從此再無交集，再相逢已是“獄神廟”裏。盡管原稿迷失，從畸笏叟批的文字裏推測，此刻小紅是來安慰落魄的寶玉的。當初小紅曾對寶玉有所幻想，可是一看得幸無望，就立刻放棄，把飄蕩的情絲係在了和她更年貌相當的賈芸身上。可是他們再兩情繾綣，到底有主奴之分，未必能有情人終成眷屬。紅樓女子都是薄命司中人物，小紅想來也逃不出“千紅一窟”的命運。

隻是到了“飛鳥各投林”的倉皇時刻，她還能去安慰一個對她並沒有知遇之恩的人，使她的形象俏麗之外，又增添了幾分情義。然而對寶玉來說，接受那種美人恩的滋味，一定不太好受。

如果在許多年前的那個清晨，他走到了海棠花後和她說上兩句話，他們的人生也許就會不同……

[東又西]

據說從脂硯齋的旁批可以讀到，後來小紅和賈芸確實成了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