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朱樓夢（二十三）： 寶玉的性啟蒙

寶玉要睡午覺，可卿帶他到上房內間，裏麵有一幅 “燃藜圖”，心中就有些不快。寶玉不快什麽呢？

原來“燃藜圖”又叫“杖藜圖”，據王嘉《拾遺記》裏記載：漢代學者劉向在天祿閣校書，一天晚上，黑暗中走出一個拄著青藜杖的黃衣老者，在劉向麵前點亮了他的藜杖，對劉向講述開天辟地之前的洪荒往事，並傳給他《洪範五行》的文本，一直到天明才離去。這個故事一直被用來當作勸人勤讀苦學的典範，難怪不愛讀書的賈寶玉一看就不樂意。

古來苦學的典故很多，為什麽作者單選這個，想來和故事中的啟蒙意涵有關，老人向劉向傳授的知識就象是火焰照穿了黑暗。可是到了近代末世， 講究“人情練達”和“世事洞明”的庸俗化的處世態度更是取代了 對知識的追求，所以寶玉一看畫旁邊的對聯就絕不肯在那裏，他拒絕被庸俗的世界同化。

等可卿帶他到她自己的房間裏時，在那些香豔的擺設烘托出一種強烈的性感氛圍裏，可卿的美麗和成熟點燃了寶玉的性衝動，他在夢中實現了被一個完美女性（盡管是他的侄媳婦）性啟蒙的隱秘願望。“開辟鴻蒙，誰為情種？”寶玉有了性的知識和體驗後，他的情感教育和自我尋覓才真正開始，難怪他聽到可卿的死訊會那樣悲傷忘情。

如果說可卿帶給寶玉的是模糊朦朧的女性誘惑，她的弟弟秦鍾則帶給寶玉探索男性情誼的機會。有些人懷疑他和秦鍾是同性戀戀人，可我覺得他們不像是愛人，更像是同誌，兩個需要分享性行為和知識的懵懂少年而已。

《紅樓夢》是中國文學史中少有的寫實風格的“成長小說”，可卿姐弟帶給寶玉的性啟蒙的種種興奮、尷尬和悲傷，都是真實人生中無可回避的一部分，不可當成尋常“淫穢汙臭”的“風月筆墨”來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