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朱樓夢（四）：哪門子的姥姥？

     小時候看紅樓，極不喜歡劉姥姥，一片紅香綠玉中，夾著一個衣衫襤褸、言語村俗的貧婆子，看著奇怪。然而稍經世事，就懂得其中的無奈。她不是賈母那樣為兒孫環繞奉承的“享福人”，隻是一個普通的鄉下老太太，辛勞一生，到晚年也還在為兒孫奔波勞碌。

          不管是在鳳姐 麵前紅臉要錢，還是在賈母麵前裝瘋賣傻，都需要把自尊心埋到塵埃裏，然而為了外孫冬天有棉衣，女兒日後生活有依靠，她有勇氣去豪門乞憐，這也許就是脂評裏所說的“忍恥心”。以自己的卑微和屈辱去成就兒孫的飽暖富足，劉姥姥是真的勇者，到日後賈府衰敗，她搭救巧姐兒，更體現了她的善良和睿智。看她在豪門遊刃有餘的表現，不能不產生對生命的敬畏感。

         黛玉對待劉姥姥相當的毒舌，叫她“母蝗蟲” ，據說蝗蟲所過之處，連一片草葉子都留不下，“母蝗蟲”之說無非是嫌劉姥姥吃的太多，每樣都嚐一點兒，對食物的興趣之執著，讓“十頓飯隻好吃五頓的”林小姐看不下去。可是，“民以食為天”，劉姥姥這種連螃蟹都吃不起的人不會對著白海棠吟詩，她對食物的興趣是原始的，也是感人的。

       林妹妹的另一句刻薄話是質問劉姥姥究竟是“哪門子的姥姥。”其實劉姥姥的存在和李瓶兒前夫之兄“花大舅”一樣，是親戚間模糊而尷尬的稱呼，戳穿這個，就顯得尖刻。而且劉姥姥之所以能在賈府出現，是因為王夫人的關係，不管這種沾親帶故如何牽強，她還是算是王家這一麵的。嘲笑她的貧窮和粗俗，等於在嘲笑王家的親戚上不了台麵，林妹妹爽快了嘴巴，可是很可能也得罪了王夫人。

[東又西]

林妹妹向來不算是個厚道人，說話得罪人很多。這也是她的原罪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