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識到,他開始躲著我。以前下班後,他會主動到宿舍來玩。現在,一下班,就幾乎不見了他的身影。20歲時的我,是個眼裏隻有黑和白,倔強無比的女孩子。一個人的時候,委屈地流過淚。但是我一次也沒有去找過他。事情最後發展到,擦肩而過的時候,我都是一幅視而不見的樣子。球場的人們都來問我,我們是不是打架了。
然後,有一天,當我們再次擦肩而過的瞬間,Isao將一張紙條塞到了我的手裏。回到宿舍,我打開紙條。上麵用鉛筆工工整整地寫著:
在野,也許你感覺到我最近有些疏遠了。請不要誤解。這不是因為我不喜歡在野了。Golf Pro Test近在眼前。這將是我第一次參加比賽,壓力很大。你知道成為職業選手是我的夢想。我現在必須集中精力訓練,不能分心。可是我對在野的感情沒有變。在野永遠都是我最喜歡,最重要的人。Isao
眼淚,像瀑布一樣,從我的臉上流下來。委屈,安堵,自責,擔心。。。太多的思緒一擁而上,都順著淚水,流下來,源源不斷地流下來。。。Isao在我心裏的重量,已經遠遠超過了我願意承認的。
於是,我開始為他的成功祈禱。同時,我也明白,如果他這次考不過,那就意味著他現在的生活的日複一日的繼續。而我們,在這樣的狀態下是不可能期待正常戀人的交往的。
記得有一次因為宿舍維修,我們幾個留學生被安排到值班宿舍。Isao那晚不在,我睡在了他的房間。一進去就是一股濃濃的單身漢的味道。實在忍受不了,我決定把他的bedding都拿到洗衣房去洗。到他的locker裏去拿幹淨的bedding時,我看到了他的一本訓練日誌。在間隙裏,他有時會寫下幾筆感受。大多都是對自己的激勵。那時候,我第一次意識到,他的生活有多苦。不僅僅是經濟上和肉體上,精神上,他每天麵臨的是枯燥無味的重複,是對自己的沒有終結的挑戰。他是個苦行僧。而苦行僧,是沒有享受戀愛的權利的。
他參加Pro Test的那個星期,我一直坐立不安。我既盼望知道結果,又害怕知道結果。Pro Test後他沒有打電話過來。周末一到球場,就遠遠看到他站在前台工作。他看到我走過來,於是露出了笑容,用雙臂在空中做了個大大的叉。
他沒有考過。
Golf是個孤獨的sport。最大的敵人是自己。我總覺得,大部分的pro’s eggs技術都不菲。不同的是,臨場時的心理上的toughness。對Isao來說,最難的部分,可能是怎樣戰勝他自己。為此,他付出了多年的代價。
在看到他的交叉的手臂的那一刻,我的下意識已經知道,我們不再有將來。對於Isao來說,golf是他的全部。他才21歲。他不可能談放棄。今後,也許是2年,也許是5年,也許是8年,他都會一直挑戰下去。而我,他曾經笑著說過:在野將來是要當博士的,要比Isao有文化多了。所以,在看到他的交叉的手臂後,我流淚了。
下意識裏明白的事情,又花了將近一年才變為現實。其間,在他的訓練的縫隙裏,我們繼續date了一段時間。但是感情無法在縫隙裏生存。雖然我們從來沒有爭吵過,也沒有正式談過分手,漸漸地,我們疏遠了。但他一直都在那裏,無論我什麽時候去球場,他的身影和笑容,一直都在那裏。
在我到日本的2年後,球場offer了我一個master office的職位。因為在球場工作的留學生人數已經遠遠超過了日本caddy,球場希望我能幫他們管理這些中國caddy。工資很誘人,不再需要下course做caddy,所以工作也很輕鬆。可是,這反而給了我一個機會認真考慮一個一直縈繞在腦際的問題:it is time to leave。
我,就像一個翅膀長硬了的小鳥,終於,飛離了給了我在日本最初兩年的生活保障的RR高爾夫球場。
我以為,經過了多日的疏遠,我可以平靜地走。可是,我至今都記得,在夜晚,那種讓人撕心裂腑般的痛的襲來。幾次,我都會找借口從家裏跑出來,到電話亭去撥我熟悉的電話號。每次,在電話鈴還沒有響之前,我都會哭著將電話掛斷。我不知道那是因為對那份感情的不釋,對再也看不到Isao熟悉的身影的心痛,還是對日後的新生活的不安。也許,都是。
(後記)
離開球場後,我們再也沒有聯係過。近20年過去了,我隻在朋友那裏聽到過一些Isao的消息。在我離開球場後的第4年,Isao成為了golf職業選手。幾年前,他擁有了自己的golf school。據說他還是很fit and popular。人到中年,還有著一頭濃濃的黑發。
一個朋友在我離開球場後還堅持在球場做了幾年caddy。她一次告訴我,Isao正在date一個從中國來的女孩子。朋友看了看我後,又說:你別不高興啊。。。我們球場的人都說,那個女孩子,和你很像。
我沒有再去過RR球場。但golf一直是我最熱愛的sport。在球場上,我最顯身手的時候,是朋友漫無目的地找球的時候。我會100 yards以外對朋友喊:往左,第五棵鬆樹下,那顆大石頭後麵。。。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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