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賞心悅目的風景若是沒有知心的人相伴,時間一久也會大打折扣,變得差強人意。
在倫敦的最後兩周,子沂過得度日如年,歸心似箭。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朋友隻要一逮到周末,就成雙成對地去享受他們的約會時光,或是讓男/女朋友飛來,像比翼鳥一般去短途旅行,她心裏是既羨慕又惆悵。
這幾個月裏,同屬UBS培訓營的一個日本的V.P.和一個歐洲的asset management research head很明顯對她流露出了追求之意,爭先恐後地要她的電話號碼及房間號,又頻頻暗示晚上有空閑很高興去她那裏坐一下,可是子沂反而退避三舍,更加心寒。
意大利的那個已婚,日本的那個雖然未婚,卻也自命風流,喜歡到處跟漂亮女孩調情。所以,隻是應酬地吃過一次飯之後,子沂就毫不猶豫地打了退堂鼓。但另一方麵,她又無可避免地有點傷懷,暗想:“我到底是怎麽了?難道是老了?隻能吸引到這種玩世不恭的情場浪子?還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隻要是男人都喜歡找一夜情呢?明明自己的飯碗裏是滿的,還虎視眈眈地盯著桌上的菜,生怕一個不留意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哪怕吃撐了會泄肚子,也非得逞匹夫之勇!”
而那個她有時會偷想片刻的何亦傑也真是個怪胎!收到她的語音留言後至今都無聲無息,既沒有再寄郵件過來,也沒有電話打過來,博客卻在一天不落地更新著,真不知道是哪根筋壞了?還是根本少跟筋?!是不知道怎麽追女孩子呢?還是跟那些浪子是一丘之貉,也是隻喜歡一夜情?
好不容易盼到培訓結束,子沂就像終於坐穿了牢底的刑滿釋放犯一般,興高采烈地把采買的禮物分別打包,準備回程。縱使嚴爸爸又再關切地打給她,提起讓她再休假一個月,去歐洲環遊的事,子沂也意興闌珊,隻是在電話裏撒嬌說:“爸爸,難道你想我中秋節一個人流落在外,不跟你們一起過嗎?”嚴爸爸這才作罷。
女兒又會撒嬌及講笑了,看來真的是愈痊了。
甫一下飛機,看到來接機的不是家裏的司機,而是大哥,子沂不禁又驚又喜,趕緊拽著子淵便猛盤問:“咦,大哥,今天是吹的什麽風啊?你怎麽舍得把新婚的嬌妻一個人扔在家裏,專程來接你小妹我啊?你是來跟我討計策,怎麽把這一出瞞天過海唱成天下太平,還是來跟我拿結婚禮物的呀?猜猜看我準備送你什麽?”
子淵的臉上殊無笑意,隻是象征性的咧了一下嘴,表示他聽到了小妹的揶揄。車子一開出機場,他才猛不丁地冒出來一句:“我看你這份禮送給翰辰好了,他和沛津準備訂婚了。我想讓你先有點心理準備,免得忽然之間聽到,承受不住。”
說著,便擔憂不已地打量著子沂的神情。
子沂臉上的笑容未逝,頓時凝固成一尊雕塑,半晌,才半是自嘲,半是開玩笑地說:“那你有沒有替我祝他們白頭到老啊?”
“嘿,我看他們撐一年都難。說來話長,”子淵一邊平穩地操縱著駕駛盤,一邊娓娓道來:“本來我是打定了主意跟翰辰絕交的,他一連打了幾次電話我都沒搭理他。忽然有一天接到卓伯母的電話,約我出來,左拜托右拜托地求我勸勸翰辰,叫他千萬可別犯傻。她說:‘林沛津肚裏的孩子查出來唐氏症,我們一家猶豫再三還是勸她緊急拿掉了孩子,可她人是妥協了,卻變得精神恍惚,整天關在房裏,一言不發,不吃不喝,把我們都嚇壞了。翰辰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怕她出意外,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要和她訂婚,叫我這個當媽的情何以堪啊?真不知道祖上到底是做了什麽缺德事?現在連香火也沒了。’我本來聽的是雲裏霧裏,根本就摸不著頭緒。但是長輩開口懇求,又不能置之不理。我去找了一趟翰辰,這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說到這裏,子淵不由想起他那天晚上在酒吧裏看到翰辰的情景。他本來憋著一肚子火,想揮拳先揍他一頓的,沒想到出現在他眼前的翰辰神情萎靡,整個地瘦了一圈,連褲管都顯得空蕩蕩的,臉色更是跟死人沒什麽分別。子淵看他這樣,心裏也很難受,知道他心裏一定是承受著極大的壓力,自己這個老友縱有萬般的不是,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也沒法再口出惡言,教訓他一通了。
“聽翰辰傾訴了一番我才曉得,原來,他和沛津分手後一直都忘了換鎖,又整天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去,就被守株待兔的沛津給設計了,弄出了這個孩子。”聽大哥講到這裏,子沂不由想起當初Brian偷偷殺進她家,差點強奸她的往事,臉上嘲諷的表情才盡逝,轉而歎息了一聲——其實有很多事,人真的是控製不了的。說到底,在命運麵前,每個人都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卓伯母一開始是抱孫心切,一直逼著他們訂婚,後來搞成這樣,便勸翰辰給一筆錢打發她走。我看翰辰在這件事上處理得還有點人味,不算喪盡天良,這才沒再跟他提絕交的事。”子淵講到這裏,也是長歎一聲,他心知老友是一個蠟燭三頭燒,既擔心沛津這樣反應,可能真的萬念俱灰,生不如死;那頭又要安撫老母親的情緒和不滿;最心痛的還是他就這樣和子沂失之交臂,再也沒有機會了。
子淵覺得翰辰既可惡又可氣。可氣的一個這麽大的人了,怎麽會愚蠢到被別人設計,連孩子也弄出來了?可惡的是你既然被設計了就該認命,願賭服輸,犯不著再抱著那萬分之一的僥幸心理去欺騙自己和子沂。
自己倒還罷了——畢竟當初是他自己硬要充當紅娘,沒想到線沒牽成,還替自己妹妹惹了一身腥,他實在是難辭其咎!尤其是小妹才剛剛從Brian的傷害中緩過勁來,馬上又來了翰辰這顆原子彈。比起翰辰的苦來,他心裏當然是更疼惜子沂多些,翰辰沒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也算罪有應得,可是自己小妹接二連三受到情感的創傷,實在是無妄之災。
所以,子淵這才特意趕來機場,把這些事一五一十地講個清楚——他實在是不曉得子沂是不是扛得住?如果她需要的話,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把自己的肩膀借出來,讓小妹哭個痛快,可是又了解她從小好強,什麽都喜歡死撐的個性,隻能擔心地望著小妹,不曉得該說點怎麽開解才好。
沒想到,子沂隻是歎息一聲,淡淡地說:“若是在同一個地方跌跤三次,這個人不是蠢的可以,就是得了失憶症。大哥你也太看扁我了吧?”
子沂沒有說出口的是,她其實也認同翰辰的做法,一人做事一人擔,不管因是怎麽種下的,既然結了果,就要收拾,若是把一切過錯全推到女方身上,以求自己脫身,子沂反而會更不齒他的為人。至少,翰辰在關鍵時刻做了這樣的決定,雖然負了她嚴子沂,卻不算完全辜負了林沛津,也不枉她曾和這個男人相交一場。
子沂此時此刻又不由自主想起了何亦傑的那篇博客,她覺得自己就像那個被富商莫名其妙纏住的年輕人,雖然耽誤了很多時光,又蒙受了很多無妄之災,熬過了很多難堪而又痛苦的日子,但也因此,她才認清了Brian楊的真麵目,又不必跟翰辰糾纏到之後的一團亂麻裏,她的感情之船得以脫離沉沒無望的命運,是不是也是出於上帝的厚愛呢?
想到此,子沂不由微微一笑,更加萌生了幾分對何亦傑的感激之情,嘴上卻轉而打趣大哥說:“快點講講你的法國追妻史吧!電話裏也不多講一點!害我好奇至今。”
沒有人有義務為過去戀人的行為埋單,也沒有人有義務為自己的前一段感情負責,並再一次賠上自己。當一個人因過去戀人的行為而時時刻刻活在自艾自怨,自悲自憐之中,離地獄也僅一步之遙了。
對於一個心靈成熟的人而言,世界永遠是完美的,因為他並不需要去改變外在世界才能使自己快樂,他隻會改變自己對外在世界的認知。
謝謝!
栗子, 如果出書,請上來講一聲,我準備買一本收藏。
Thanks.
每一篇都有精彩的點睛之筆,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