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流社會的權貴,又經過這麽多歲月的磨練,想把一個他本來就熟悉到極點的女人吃的死死的實在太容易了。他隻需先禮後兵,軟硬兼施,欲擒故縱,請君入甕,她便會乍驚乍喜,左右為難,又惱又恨,束手就擒。
回程的時候,薇蕊因為玩得太興奮,早就睡得像一隻熟透的蘋果,手上抱著她的一個新古董娃娃,臉上還掛著剛才跟爸爸撒嬌的笑容。雅妍好幾次想叫醒她,告訴她快到機場了,又覺得於心不忍,因為她從未在女兒臉上看到過這麽心滿意足的表情。
她不由自主地便想:原來叔叔的刻意討好和親生父親的寵溺是這麽不同,薇蕊麵對親生父親的撒嬌和予取予求,和碰到子淵那小心維持的禮貌和一不小心就冒出來的不耐煩,真是天壤之別啊!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連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因為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裏,她壓根都沒有想到過子淵,現在忽然想起來,也隻是在下意識地拿他和Jean de La Fontaine做比較!她被這個想法嚇壞了,趕緊安慰自己說:這幾個小時太多震撼,我應付都來不及,哪還能想到別的呢?!
私人飛機頃刻之間飛抵香港機場,隻見Jean de La Fontaine用一個眼神製止了保鏢想要抱薇蕊下去的企圖,親自把女兒摟在懷裏,又拿了一件風衣把她包好,動作輕微無聲,如獲至寶,唯恐會驚醒女兒的美夢。
一下私人飛機,為怕早已等候待命的直升機飆出的颶風會吹得雅妍不舒服,他又特意走前幾步,昂首闊步地擋在她的前麵,還不時回頭看看拿著女兒的衣服和玩具的她是否有跟上來,眼神裏流露出來的強烈的關切讓雅妍根本都不敢回視。
Jean de La Fontaine從機場就要直接飛回歐洲了,他把女兒小心翼翼抱進直升機裏之後,又來跟雅妍告別,他本來是想吻別的,結果雅妍把頭一側,閃開了,他便憂傷的微微一笑,伸手撫摸了一下雅妍的臉頰,用令人心碎的眼神凝視了她一秒鍾之後,這才下去。
看著Jean de La Fontaine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機艙門外,雅妍隻覺得心裏非常的酸楚,好似沉進了無底深淵。她忽然想起他們當初簽字離婚的時候,他也是這樣頭也不回地走了,把她丟在異國的深淵裏,從此就是無底的絕望。
隻是她沒有想到,這一次他下飛機之後,竟然站在強大的氣流下麵,一直目送著他們飛走……雅妍不能自抑地頻頻下眺,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為止,眼淚終於流了下來,灑在女兒的身上。
子淵在香港的街頭垂頭喪氣,看這個城市從來沒這麽不順眼過!他一會兒啞然失笑,一會兒又頻頻搖頭,覺得老天就會給他開玩笑。好不容易他才弄明白雅妍為什麽冷待他,煞費苦心地把她哄回來,這才過了幾個月的安生日子?這邊卻又冒出來這麽一號人物!
溜達了快一個小時,子淵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勸通:“嚴子淵,如果你想放棄的話,現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但是對手再強大,你也不用直接嚇得棄權吧?何況對手是不是要宣戰你還不清楚,人家現在隻是要求和女兒見個麵,你能不能振作一點,讓雅妍覺得你是個男人,可以讓她終身有靠呢?”
這麽一路給自己鼓著勁,子淵這才精神抖擻地走回來,準備邀請兩個女生去用大餐。
他在用房卡開門的時候還在對自己說:“雅妍一定早就哄好了薇蕊,正等著我呢。”
沒想到,一開門,卻空無一人。
子淵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勁頭一下子全跑光了,等到看見雅妍留在客廳裏的紙條:“我陪薇蕊和她爸爸去吃個簡餐,吃完飯就回來,不用擔心。”他心裏的滋味更是如同百爪撓心。
子淵強自抑製住給雅妍打個電話,問個究竟的衝動,滿屋裏亂轉,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便打電話給翰辰,想找老朋友出來陪他吃頓飯,或是喝喝悶酒。
他先前因為想要好好陪雅妍母女渡個假,便沒有提前跟老友打招呼,現在一打過去才知道,翰辰根本就不在香港。
翰辰卻非常高興,掩飾不住興奮的勁頭,張口便喋喋不休地講說自己的近況:“我現在正在北京,希望能把這個案子盡快推動,這樣不出一個月,我手上的事務告一段落,就可以去台北看子沂了,到時候,我們也可以好好地喝一場酒了……”
其實翰辰之所以這麽興奮,是因為他終於和沛津徹底分手。他從上次見過子沂之後,就回來直接跟沛津攤牌,並一口氣把門鎖都換了,以絕後患。本以為一定會有一番周折,他都準備好要破財消災,息事寧人了,沒想到沛津這次竟然說話算話,不但什麽要求也沒提,而且真的就此了斷,一下子便消失得蹤影皆無,再也沒出現他的家裏或是公司裏,也沒有給他打過一個電話,或是發過一個郵件。
如獲新生的翰辰簡直是喜出望外,巴不得能透過子淵傳話給子沂,當下便迫不及待地匯報著自己的日程,另一頭,子淵卻左耳進右耳出,隻覺得一個頭變作了兩個大。聽到老友那邊人聲嘈雜,老友扯著喉嚨說個不停,三句話不離子沂,他耳朵聽得都快起繭了,實在張不開嘴來講述自己的煩惱,所以隻是言不及義地隨便敷衍了一下,便匆匆地收線了事。
最後,子淵沒辦法,隻得叫了送餐服務,自己一個人在偌大的特級豪華海景套房裏,對著美麗的維多利亞港食不下咽。
子淵左等雅妍也不回來,右等也不回來,頻頻看表,盤算著就算三個巨無霸簡餐也該吃完兩回了。沒辦法,他隻好對著慢吞吞的好像已經停擺的鍾表,默默地安慰自己:你愛一個人就要相信她,相信她是出於無奈,而且,你一定要體諒一個單身母親的不易。她也是為了給孩子一個健康的親子關係,不給她的成長留下任何陰影。如果你因此就懷疑她、抱怨她的話,你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男人!
相信人和人相愛靠緣分,人和人相處靠信任,人和人相守靠付出,這樣的男人一定是沒經曆過什麽感情曆練的單純好男人。隻可惜,單純未必就好,複雜也未必就不好,完全看你的對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