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中部曲61(舊愛)

人一生中總有許多事難以取舍，抉擇與否，其實唯一能限製我們的是自己的決心。
翰辰這次兵貴神速，當機立斷，硬擠出兩天的空檔，直接殺去台北，下了飛機便給子沂打電話，聽到電話那端子沂躊躇萬分的沉默，翰辰的心髒劇烈地跳蕩，幾乎就要破膛而出。
他艱難的深吸一口氣，在心裏無聲地禱告：“上帝啊，阿拉，觀音哪……”
還沒決定要求哪路神仙好，就聽子沂遲疑地答道：“我這邊還有些事要處理，不如我們就晚上七點，在永康街的鼎泰豐碰吧。”
翰辰的一顆心立即回歸原位，幾乎喜極而泣。掛斷電話，傻傻地笑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昨晚為了趕工，才隻睡了三個小時。

子沂特別約在這個地方，其實是有用意的。一方麵是她知道翰辰很喜歡吃鼎泰豐的小籠包，另一方麵是她知道永康街的鼎泰豐是它的總店，永遠人滿為患，大排長龍，而且裏邊空間狹小，非常擁擠，就餐的不是三五成群的觀光客就是拖兒帶女的一家人，各種語言夾著著小孩的笑鬧聲，絕對不是一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她嚴子沂還不至於累到連卓翰辰想說什麽都猜不到，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他任何機會表達愛意，因為這也是她現在最沒心情麵對的。
翰辰則歡喜雀躍，急不可待，而又忐忑不安，他去酒店Check in之後，把行李一丟，就跑去誠品逛了半天。但結果是眼到心未到，腦子裏想的都是之前和子沂在誠品的情形，逛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也不過才買了一兩本雜誌。再加上他在機場就曾打電話去鼎泰豐定位子，卻被告知“客人太多，概不接受預訂”，便迫不及待地提前一個多小時就往永康街趕去。他是想要快點進去替子沂點上心頭好，但是他才一到就被驚到了，門口大排長龍不說，店員竟然彬彬有禮地對他說：“對不起，客人未全部到齊之前是不可以入內的，不過您可以先在外麵排隊點單！”

這大概是翰辰一生中唯一一次站在餐廳外麵排隊等位，他站在老少混雜、擁擠不堪的隊列裏，幾乎是一步一挪地往前走。鼎泰豐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人未到齊的時候你不可以入內，但是可以提前排隊點單，這樣人一到齊入座，菜就會在三分鍾之內上桌，效率非常之高。
翰辰一邊暗笑自己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邊焦急而又無奈地望穿秋水。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好不容易輪到他自己了，但是子沂卻還沒有來，他又不敢打電話去催，又不敢不排在那裏到別處去溜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後麵的人一個一個越過自己，把他晾在門口幹著急。
在拖兒帶女、魚龍混雜的排隊者裏，翰辰無疑是非常醒目的，他一副名士派頭，西裝筆挺，看得出來是意大利純手工製造的考究之作，名表耀眼，人又英俊，一直被擠到後麵去也不吭氣，隻是不住地抬起手腕來看表，很多排隊的人都在心裏暗暗納悶：到底什麽人能讓這個倜儻而又名士派的帥哥肯這麽等呢？

七點鍾之後，隨著翰辰的腦袋往門口扭轉的頻率越來越高，排隊者對他到底在等誰的好奇度也越來越濃。終於等到七點二十分，久候不至、疲憊不堪的翰辰臉上忽然露出如獲至寶、欣喜若狂的表情，好奇者們也趕緊順著他的眼光往門口看去：隻見一部黑色的Lexus房車停在門口，隨即從車上下來一個身材窈窕、氣質不凡的美女，隻對司機微一點頭，那部房車就平穩異常地開走了。美女邁著匆忙的步伐，一走進來就跟翰辰道歉，說有一個會實在沒法提早結束，然後又趕上大塞車，所以才遲到了這麽久。翰辰卻一邊用憐惜眼神看著她，一邊不住口地說：“啊，沒關係，我也沒有等多久啦！”
“啊，原來是個美女！而且還是個身價不一般的大美女！難怪這個帥哥這麽有耐心。”旁觀者們個個都在心裏“啊”的一聲，同時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立即斷定他們兩個是男女朋友關係，而且還是帥哥在猛追美女的熱戀初期階段！
——要不然，這位身價不凡的大美女又怎麽肯屈尊來這種擁擠的地方吃飯呢？
在這些人裏，有一個大嬸的表情特別奇怪和關注。她從子沂一進來就在猛盯著她看，同時納悶她不是Brian楊的未婚妻嗎？怎麽會是讓這個帥哥苦等的人呢？
她正是Brian楊的小姨媽李素蘭。她就在這附近住，因為兒子嘴巴很刁，她又寵兒子，最近更覺得兒子在Brian的公司上班辛苦，常常都要加班，又很孝順地拿錢回來，心裏受用得不得了，所以隔三差五就會跑來鼎泰豐買些小籠包、雞湯或是粽子回去慰勞兒子，今天也是過來幫兒子買外賣的。
她本來也不敢確定來者就是嚴子沂，因為她隻是在楊媽媽炫耀般的拿來兩份財經報紙，忽然態度扭轉了180度，大讚她這個準兒媳婦能幹、兒子實在有眼光的時候，仔細地翻看過那份報紙，那上麵有講嚴子沂是整個外資研究領域裏最年輕的一個女性總經理，還配了她的一張照片。

此刻這李素蘭眼巴巴地候在自己的隊列裏，伸長了脖子，豎起耳朵猛聽這兩個人在講什麽。
隔著摩肩擦踵的人群，她看到那美女一到，帥哥的臉上就露出異常歡愉的表情，趕緊對門口的店員說：“我們人到齊了。”好像生怕讓女朋友罰站似的。
店員告訴他們的座位在幾樓，他們兩個就進去了。這裏的樓梯很窄，一次隻能走一個人，那帥哥趕緊跟美女說：“子沂，你走前麵好了。”
聽到“子沂”這兩個字，李素蘭的眼前豁然一亮，就好像忽然被人打了一針興奮劑一樣，使勁踮著腳尖往裏看去，隻見那帥哥小心翼翼而又殷勤萬分地扶著子沂，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手肘，而子沂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一前一後地往二樓走去。李素蘭立刻就斷定他們絕對不是剛認識的，而且關係絕不一般！
她本來還想繼續觀察下去，但是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而且自己的外賣也已經好了，為怕兒子等得心急，小籠包涼了不好吃，她隻好拿著外賣趕緊先回家去。在路上，心裏還暗暗撇嘴道：“哼哼，Brian啊Brian，你不是很會選老婆嗎？怎麽選來選去，會選到一個三心二意，水性楊花的女人？明明都要跟你結婚了，還在接受別人的追求和約會。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囂張的兩母子還能神氣到幾時？！”
情人之間最怕談感情，因為一談感情就傷錢。而親戚之間最怕談錢，因為一談錢就傷感情。更何況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親戚：求不到名，求不到利，就隻好求別人過得比自己還爛，那樣才會覺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