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和未成熟的差別在於前者失戀隻會放心裏像是內出血,表麵仍完整無缺一如既往,骨子裏萬箭穿心,潰爛流膿;後者則是大哭大鬧,瘋瘋癲癲,唯恐別人不知。
子浩湧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去揍Brian一頓:“這廝一定是知道知琳快進我家了,怕會擋他自己的道,才滿嘴噴糞,出這種陰招。嘿,我要不替知琳和小妹好好修理他一頓,他還以為我嚴子浩是紙糊的死人哪!”
子浩二話不說,就叫了幾個弟兄衝去Brian公司樓下堵他,本來他一到就要殺上去,打Brian個鼻青臉腫,屁滾尿流,雙手抱頭,滿地找牙,最好十天半月都見不了人,看他還敢不敢再犯賤!但人還沒等往上衝,就覺得樓下氣氛有異,脊梁骨好像被人盯梢了一樣“嗖嗖”地冒著涼氣。一個哥們拽了拽子浩的胳膊,小聲提醒他說:“浩哥小心,好像有記者!”
子浩左右看看,果真有一兩個高深莫測的家夥在樓底下轉悠,狀若無事,可是眼角的餘光一直向他掃來,雖然他也搞不清楚這倆人是不是八卦記者,是不是一直在盯他,但是他剛剛才被媒體整了個半死,投鼠忌器,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子浩原地踱了幾步,心裏便有了計較:“好,我就不跟你在你的地盤裏鬥,我把你約出來,去我的場子!Brian啊Brian,今天我一定叫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你等著!”
子浩按捺下怒火,當下便改變策略,大刺刺地走了進去,直接跟前台秘書通秉要約見Brian。奇怪的是這位麵無表情的秘書二話不說,連來意都不問,就把子浩請進了會議室。
子浩被請進會議室,一擱就是半小時,根本無人問津。他越坐越坐不住,越坐越氣,還以為是Brian心虛,故意擺個空城計躲他,想讓他知難而退。當下便自己溜進了辦公區,四處溜達著,看哪裏能找到Brian的蹤跡。
這一進去不要緊,子浩簡直嚇了一跳。這哪像什麽高科技公司啊?他還以為走進了跳蚤市場:水泥挑高天花板配上用色鮮豔大膽的彩繪牆麵,除了四周零星幾間玻璃隔出的辦公室及會議室外,完全沒有任何隔間,一望無際,嘈雜散亂。
子浩在跳蚤市場裏兜來兜去,看了半天,完全摸不著頭緒,隻是覺得這群人和他們地產公司的精英截然不同,不是在對著電腦發呆,便是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根本不在工作狀態。子浩在心裏暗道:“這是什麽鳥公司啊?一群烏合之眾還差不多。這個Brian還敢號稱什麽IT新貴,我看也就個銀樣蠟槍頭!”
子浩想要直接找去Brian的辦公室,但連問了幾個人都含糊其詞,眼裏膽怯地流露出警惕的意味,好像他是什麽商業間諜一樣。子浩焦躁起來,有火發不得,有理說不得,剛好經過一個茶水間,便氣急敗壞地進去找咖啡喝,才剛坐到裏麵,就聽到兩個家夥在旁邊小聲嘀咕著。一個說:“不知道咱公司這次還能不能挺過去?我看上麵好像也沒什麽對策的樣子,一個活不見人,一個死不見屍,也不知道Paul是不是真的走了?”
另一個說:“唉,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吧。現在誰還有心情去替他們大佬操心?我已經開始投簡曆了,明天就有一個interview。”
前一個接道:“還是你聰明,那我也不能再死忠了,否則下場一定很難看。明天就學你,開始投簡曆!”
“……”
子浩倒吸一口涼氣,他好歹在商場上也混了不少年,察言觀色,聽風辨聲的本事倒是有的,他立刻判斷是Brian的公司出了問題,而且還可能會導致致命災害的大事,一時半會間,Brian是不會呆在公司裏的,肯定在到處托人情,找關係,或者是調頭寸,他再等下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見得到他的鬼影子。
他當機立斷,退而求其次,決定殺上門去找子沂。他心想:“Brian,你不仁,我不義,你既然攪得我的婚事雞飛狗跳,我也要鬧得你和我小妹一拍兩散,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想到此,子浩的精神一振,立刻飛車趕去子沂的公司,到了樓下才記得自己的小妹好像早就升官了,不曉得是不是還像以往一樣,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當下來不及細想,就撥了電話上去,響了半天子沂才接起來,他隻聽到裏麵中英文交雜,熱鬧非凡,好似進入了另外一個跳蚤市場。
子沂刻意壓低聲調,說:“二哥,我現在在會議中,不方便接你的電話,呆會我再回你。”
子浩情急之下,張嘴便吼道:“你敢掛我電話我就殺上來,你趕快給我下來,我隻要十分鍾就好。”說完便把電話掛了,也不等子沂回複。
子沂又氣又惱,這個子浩又吃了什麽火藥?把對付外麵那些女人的招數照搬到自己身上,難不成他又在孫知琳那裏碰了一鼻子灰,便來找自己小妹開涮?真是豈有此理!
子沂三步並作兩步,怒不可抑地衝了下來,一眼即看見子浩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樓的接待區,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子沂絕少會因私廢公,尤其是在她親自主持的會議當裏,平時連Brian也不敢這麽肆無忌憚地挑戰她的極限,更別說是公是公,撕是私,一向涇渭分明的子浩了。想到此,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劈頭便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現在隻剩下九分半了!”
子浩見小妹動了真格的,廢話不說便直接把Brian在背後抹黑知琳,故意捅給媒體的事告訴了小妹,並斬釘截鐵的衝她說:“如果你還要和這樣的人渣在一起,我不但會給你們使絆子,哼哼,還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子沂聽了子浩所言,心中已不是氣憤和悲涼可以形容,她甚至開始慶幸自己在美國沒結成這個婚,不然現在成了Brian的妻子,她真不知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局麵?豈不是生不如死!但她並不知道子浩去過Brian的公司,兀自死鴨子嘴硬,不願意跟子浩明講她心中的盤算——她並不是不要跟Brian分手,隻是在這個時候她說不出口。因為她有兩個心結,一是子浩個性衝動,任何壞事都會首先懷疑到Brian頭上,在沒有確切的證據麵前,她也並不想冤枉了Brian這個人。二是即使這是真的,她也怕子浩會幸災樂禍,落井下石,趁機要了Bian的小命,直接把他的職業生涯結束,那她這輩子都很難擺脫內疚的噩夢了。
子沂打的如意盤算是盡快幫著Brian渡過危機,然後好聚好散,以後見了麵仍能自在地打招呼,這才是分手的最高藝術。她不希望兩人反目成仇,更不希望被外人評論是她因為Brian事業危機才離棄他的。可是她這拐彎抹角的心眼又怎麽跟子浩張得開口?
更何況,她要是承認Brian是人渣,就等於當眾甩自己兩個耳光呀!她自己既然能選上人渣,不就證明她自己也高明不到哪裏去嗎?
對於子浩這種慣於發號施令,被女人捧上天的男人而言,不是合就是分,沒什麽可拖泥帶水的,更別提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這麽好的事。
子浩隻覺得他這個小妹兩隻眼都瞎了,Brian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本事讓一向聰穎的小妹鬼迷心竅,六親不認哪?他見好說歹說、威脅利誘子沂都無動於衷,隻是給他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說她要想一想看,無奈之餘,子浩扔下一句“這個男人爛成這樣你還不趕快扔掉?如果連這種人渣你還要維護的話,就算我還認你這個妹妹,我也不會認他!”就悻悻然地走了。
有的人明明是把情放第一,名利居後,可是在外人眼中偏偏是冷酷無情,滴水不進。因為縱使親如手足夫妻,也不見得真正了解你的本性。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當下即是最真實的,卻不知所有的真實都需要時間的試練才分辨得清,尤其是一個人的本質。要不是接二連三的考驗讓他的本性逐漸顯露,無所遁形,又有誰能說他真正了解這個人呢?
有道是“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是當時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唐•白居易《放言五首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