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中部曲(40)

天底下除了愛情和死亡是無法預約的，還有災難。

Brian自從Vegas回來，就上天下地，翻江倒海地到處找子沂：子沂的公司、台北家、陽明山家他都去了不止一次，可是，子沂就像泥牛入海一樣，忽然就沒了蹤影。

甚至連雅妍家他都去試過幾次運氣，可氣的是，幾次按對講機都接不通之後，樓下的保安一臉正色地出來告訴他，這家的業主出去渡假了，請他不要在這裏無謂停留。

Brian氣得幾乎當場吐血，這不長眼的保安一定是把他當成不知所謂的追求者了，他僵著臉一言不發，忍氣吞聲地轉身走開，平生第一次後悔沒有多關心一下子沂平素的交際圈，事到臨頭，竟然連一個能找來幫忙的朋友都沒有。

Brian這才發覺，雖然兩個人一直在談戀愛，似乎是很親密，但他對子沂的心靈世界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他竟然從來都沒有嚐試進入她的人際圈子，更不曾得知她的喜好和習慣，他沒有她朋友們的聯絡方式，隻有子浩和子淵兩個的手提電話號碼，可恨的是，他心知肚明這兩個人根本都不可能幫他，甚至說是他在嚴家樹的死敵還差不多！

唉，事到臨頭，Brian才發覺，他原來真是被女人寵壞了，竟然從未換位思考過女友的需求，而隻是一味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身邊人的思想上，枉他自以為聰明絕頂，想放馬追誰都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想製造什麽驚喜都能出奇製勝，把身邊的女人哄得團團轉，乃至乖乖地束手被擒，卻原來，除了這些招數之外，他根本都不懂得如何和相愛的人相處。

這真是人世間最大的諷刺。

更要命的是，當Brian懷著一腔苦惱的熱情，和重修舊好的勇氣，幾次去子沂的陽明山家找她，這才發現嚴家人竟然一個都不在，並且從嚴家的管家和那些隨從嘴裏，他居然一句話都套不出來！

從管家彬彬有禮卻客氣冷淡的眼神中，他分明感覺到自己就是一個外人，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傻小子。

一刹那間，Brian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挫敗感和死一般的恐懼。

現在從子沂到整個嚴家都拒他於千裏之外，這意味著什麽？

一向心軟的子沂這次竟然翻臉不認人，冷漠提防得銅牆鐵壁一樣，Brian倍受打擊之餘，簡直都快要發瘋了。

再加上他去子沂的公司樓下守株待兔，終於成功地從子沂的同事Karen嘴裏套出子沂剛被升為研究部的總經理，正當平步青雲，大展拳腳的消息，心裏更是叫苦不迭：壞了！以子沂答應什麽便一定會全力以赴、負責到底的個性，這次就算他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哄她辭職也不可能了。

唉，他Brian Yang千算萬算，機關算盡，竟然就這樣功虧一簣了麽？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Brian得知自己的公司也出了大問題。

他之前費盡心力，用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挖來了一個網遊團隊，想要把自己的門戶網站往遊戲和電子商務方麵轉型，挖過來之後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所以他才放心地把公司扔給Paul打理，自己去子沂身邊謀求婚姻大計。但這次他一回來Paul就跟他報告說，發現有同業在跟他們做同樣的事，而且，速度還比他們更快。

Brian本來也不以為意，隨便聽聽就想轉身走開，競爭的同質化在一個市場走向成熟的時候向來在所難免，尤其是門戶網站這種性質的企業，人無我有，人有我精，他Brian Yang事事料敵機先，引領風潮就好了，就算被人模仿也沒什麽嘛！豈不更加說明他是業界神話的締造者？可是他越往後聽就越害怕：Paul說他打聽到，競爭網站新近在開發的核心軟體竟然跟他們有80%的相似度。

這個世界不會有這麽多的巧合，這樣的巧合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的商業機密泄露了。

這可是天大的禍事！對於一個尚靠融資來支撐運營的門戶網站來說更是不亞於山崩海嘯！要是外資股東和媒體知道了……不，一定不能讓他們知道！

Brian臉色陰沉地盤算著，腦筋還沒轉完，就聽見Paul苦著臉說：“麻煩的是，我還沒查出是哪個王八蛋把公司機密給賣了，我很擔心對手會先行一步，把這事捅給媒體，或是搶先一步，展開相應的宣傳攻勢，要是這樣，我們這半年的心血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外資股東那邊我們也沒法交代呀！”

本來就為子沂的事萎頓不堪、煩躁不已的Brian再也按捺不住，頓時蹦了起來，指著Paul的鼻子破口大罵：“那你整天到底幹什麽吃的？我把公司交給你管，我這麽信任你，給你這麽大的權限，你卻什麽都搞不清，簡直是個廢物！”

Paul被Brian霹靂火閃地罵得心頭火起，因為網遊這塊本來就是Brian在一直負責的，他一個電話什麽都沒交代清楚就跑去Vegas渡假了，這麽多天不著公司不說，打他的電話不接也不回，終於見他在公司現身，自己心急火燎地趕來跟他商量對策，他居然還搶先一步，出口傷人！

Paul這一肚皮火無處發泄，立刻也蹦起來嚷道：“你是吃了槍子還是吃了火藥？還是鬼上身了？劈頭就一陣亂罵。我問你，是你沒把公司放在心上還是我沒把公司放在心上？這幾天我已經急得火燒屁股，到處滅火了，請問你在哪裏？你一個電話就告訴我去Vegas結婚，東西丟了就不管，人就沒個鬼影了，你有想到公司嗎？你自己的責任感又在哪裏？”

Brian認為自己有事，把公司丟給接棒的人是理所當然的，被Paul這一罵，才記起來Paul還從沒獨當一麵過。他趕忙辯解：“我是去結婚的，不是去玩的，隻不過臨時出了點狀況，我護照掉了，婚也結不成，還耽誤了時間。”講到這裏聲音又大起來，被心頭的怒氣頂得一陣一陣地冒火：“可你是在第一線上看著的人，所有事情都在你眼皮底下發生，你居然還能拖到等我回來解決，你要不就是無心，要不就是無能！”

Paul是來找Brian解決問題的，所以還一直按捺著火氣，聽Brian這麽講，他篤地一陣心涼：原來自己在這個老友的心目中一文不值啊！他不由一陣灰心：他這十年的黃金歲月就在跟這樣的白眼狼共事中，白白的糟蹋了……

就這樣，兩個人火山爆發一樣大吵起來，最後以Paul氣得渾身打哆嗦，揚言要散夥，恨恨地摔門而去而告終。

Brian從玻璃窗裏看著Paul憤憤不平的身影，心裏忽然一陣恐懼，似乎自己的事業要搖搖欲墜了，他手托著頭，坐在辦公桌前，情緒直跌到穀底，嘴裏喃喃自語著：“What shall I do？到底誰能來救我？子沂，我的幸運女神，你到底在哪裏？”

人生最幸福的事，是被自己所愛的人需要，被自己所恨的人遺忘，可惜，Brian卻偏偏是被自己所愛的人遺忘，被自己所恨的人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