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沂有心讓雅顏和雅庭立刻換一個地方,但是看著薇蕊那副專心致誌、饞涎欲滴、翹首期盼、如入魔障的模樣,禁不住一陣猶豫,心想:“薇蕊盼這餐都已經盼了十多天啦,要是吃不到她心心念念的鬆露蘑菇麵,豈不是難過死啦?再說老爸一向都跟他們那群老饕在包廂裏混,也沒那麽巧就一定能撞上吧?就是撞上的話,今天沒有子淵在場,老爸也未必會注意她們是誰。算啦,我還是不要多事害得她們心情不爽了。”
一念至此,子沂便跟侍者甜甜的一笑:“不是,我約了另外的朋友。”然後就筆直的向雅顏那一桌走去。
“子沂阿姨,你怎麽來那麽晚?而且都不帶禮物來?”薇蕊撅著小嘴,使勁盯著子沂空空的兩手和小小的Prada包看了半天,確定她是真沒有帶禮物來,所以便氣鼓鼓的將她一軍。
子沂不禁失笑,人與人的關係真是一物降一物,以她這樣的聰明伶俐、機敏過人,竟然就是獨獨對小小年紀、口無遮攔的薇蕊毫無辦法,她趕忙滿臉微笑的低下頭,神秘的眨了眨眼,安撫的對薇蕊說:“阿姨不是沒有帶禮物來,而是早就把禮物存在這裏了。”
“哦?真的嗎?今天不是媽咪請嗎?你不是打算隨便點點什麽,就拿來濫竽充數糊弄我吧?”沒想到,機智聰慧的薇蕊非但不信,反而衝子沂不屑一顧的昂起了她的小胖臉蛋,還拿著白白嫩嫩的手指頭在上麵刮了兩下,使勁羞她。
這一下,連雅顏和雅庭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子沂笑的連連咳嗽,趕忙揮手叫過waiter:“把我上次存在這裏的Chateau Cheval Blanc 1989拿來。”
薇蕊見她真是有備而來,這才不再羞她,而隻是咕噥一聲:“又是酒啦,那也沒什麽驚喜!那是給你們大女生喝的,哼,又不是特意買給我的!”說著又回去猛研究她的菜單,還試著用她那不太純熟、但是清脆糯軟的法語點了兩個小甜點。
子沂點了蘿蔓凱撒色拉,雅庭點了兩味農場乳鴿,下餘的全部被小老饕雅顏包辦,雅顏一口氣點了十多道菜,點完之後,又意猶未盡的點評道:“其實台北雖然有很多家鬆露賣,像士林北投區的岍水法式蔬食料理,是鬆露蘆筍蘑菇麵裹著切碎黑鬆露的麵條;學園路的達文士是鬆露奶油醬汁佐香煎鮭魚菲力;安和路的橄欖樹是鬆露煮野菇,用4、5種菇類加上鬆露與香料燴煮……但是味道也還尋常啦,品質最好的鬆露應屬產自意大利Alba的白鬆露,
這時鋪滿碎冰的高腳銀盤已經端上桌,上頭躺著日本熊本生蠔、法國貝隆蠔、澎湖九孔、龍蝦、鮮蝦、花枝等10多樣生猛海味,附五味醬和酒醋汁,另外三個女生正滿眼放光的聽雅顏描述她吃過的頂級鬆露,又笑著叫薇蕊再多用法語點幾個甜點,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自包廂裏筆直的走過來。
子沂一眼看見,禁不住在心裏暗叫:壞啦!壞啦!怎麽盼誰不來誰偏來呀?!
不用問,從包廂裏走出來的正是子沂的爸爸嚴維禮,他和他那班玩古董的老饕朋友今天也正約在Joyce East Café——沒辦法,誰叫台北的法國菜數來數去就這幾家呢?這家餐廳裏不僅設有Lounge Bar、包廂,擁有數百瓶藏酒的恒溫酒窖,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頂級食材,向來都是他們這班老友的私人派對場合。
子沂一看,薇蕊還在那邊興致勃勃的用法語點菜,連忙給雅顏使了個顏色,然後大聲招呼她爸爸,心裏快速的想著要說點什麽才好轉移他老爸的注意力,嘴上已經說道:“老爸,你怎麽也在?我們今天是女生聚會,你就不用親自出席了,隻要記得呆會把賬單順便結了就好了!”
其實嚴維禮本來還沒怎麽想過來囉嗦,隻是老遠看見一個頂頂漂亮頂頂古靈精怪的小女生會用法語點菜,又是和他的寶貝女兒在一起,才臨時起意過來打個招呼,看到子沂這麽反常的表現,心裏反而有些奇怪。子沂這個女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從來不會撒謊,單是看看她的神色,就很不對了嘛!
正巧這時他的另外一個朋友也出來上洗手間,看見嚴維禮在這邊寒暄,也跑過來打了一個招呼:“啊,怎麽這麽巧,大名鼎鼎的畫界聖手謝雅顏也在這裏啊?”又轉過頭調侃子沂說:“咦,怎麽連你也轉性了?也學你哥哥開始搜畫了嗎?哈哈哈哈。”
嚴維禮的這個朋友正是玩古董畫的,本來就對子淵和雅顏的事略有耳聞,又看到世侄女子沂跟雅顏坐在一起,甚至連嚴老爺子都跑過來寒暄,以為他們早就是一家親了,這才口無遮攔的跑過來開玩笑打趣!
嚴維禮的眼神立刻一變,本來根本沒有關注雅顏的,這下特意跟雅顏握了手,換了片子,還特別瞄了一眼上麵有沒有手機號,又特別客氣的對雅顏說:“原來你也懂畫,那麽要是有這方麵的事情,我打這個電話就能找到你嗎?”
子沂看雅顏一臉渾渾噩噩的把片子遞了過去,真是想先下手為強,把這個名片搶過來,又心下琢磨著不知該不該去跟子淵通風報信,叫他及早打算才好,但是嚴爸爸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意味深長的盯了她一眼,她也就不敢造次了,隻是在心裏哀哀的想:唉,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會有棒打鴛鴦的戲碼?子淵啊,你這次須怪不得我,我是實在沒辦事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