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沂被大哥逮到的時候,正在忠義育幼院陪著小朋友們看聖誕演出,子淵匆匆趕到的時候,差點被那個場景給雷爆——子沂居然被那些小朋友們打扮成了抹紅臉蛋、戴紙皇冠、穿白紗裙、係花圍裙的山寨版白雪公主!
子淵的腳跟還沒站穩,子沂就興衝衝的跑過來挽住了他,問道:“怎麽樣,老哥,我今天的扮相帥不帥哪?要不要我也給你挑一身衣服,待會兒一起上去客串一下?你不用瞪我嘛,不會叫你唱歌跳舞的,隻是在後麵跟著晃晃,左揮揮右揮揮胳膊,左三圈右三圈走走,做做人肉背景板而已!”
子淵毫無興趣的皺起了眉頭,說:“呃,還是不要了,我就坐在下麵看你演好了。你的扮相雷成這樣,我還真是不大能適應呢!”
“嗨,我哪是演哪?我是跟著瞎混哪!為了叫小朋友們開心一點嘛!你看他們一個個都那麽望眼欲穿,興奮的喉嚨都快喊破了,巴掌也全都拍紅了,小臉蛋也都漲成了紅蘋果,自然就會跟著開心啦!”子沂沒心沒肺的拽著老哥坐下,大談她的開心經。
子淵無奈,看情形勢必無法把她拉走,也隻好耐著性子坐下,同時心裏暗罵自己好蠢!怎麽會昏了頭,跑到這種地方來見子沂?!他這個妹妹從小就古靈精怪,不喜歡按牌理出牌,大了也還是玩心不改,真真是急煞他也!他這是來找她幫他分析個中乾坤,出主意救火呢,卻偏偏急驚風遇上了慢郎中,真是急不得又惱不得——真是悶煞他也!
他本來以為,妹妹口裏說的來育幼院看小朋友,不過是來捐衣捐物,肯定捐完了就會走啦,大不了再上台講兩句話,最多也不會超過二十分鍾嘛。哪料到她是專程跑來湊趣跑龍套的呀?!這傻丫頭,怎麽玩票都能玩的這麽興高采烈?!
今天是聖誕節的正日子,雅顏要去參加一個圈中密友的Party,Brian的公司年尾結算,好像忽然間就忙了個昏天黑地,子沂樂得清淨,才不管他是跑去了爪哇還是跑去了月球,能不能來陪她吃晚上的聖誕大餐,她難得有空過來陪小朋友們,能兌現自己當日的諾言,心裏覺得非常開心——而另一方麵,現在時近年尾,經濟危機的影響日漸嚴重,完全看不到曙光的整個金融業界都被朝不保夕的愁雲所籠罩,她嚴子沂又不是神仙,既然無法獨善其身,也就隻能用這種方式給自己減壓了。
何亦傑那個全能超人看見她來,興高采烈、一溜小跑的過來招呼了她一下,又忙的腳不點地的跑走了——在今天這個時候,身為大司儀兼總調度的他,就是再想過來也沒辦法在子沂的身邊逗留片刻。反而是一群跟子沂早已混熟、又愛饒舌講話的小朋友們層出不窮的圍攏上來,嘰嘰咯咯的童言趣語逗的子沂異常開心。
在這些天真爛漫、胸無點塵的小朋友中間,子沂真是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子淵本來是一腔心事,根本不想多呆,看到子沂這麽享受,眼見是拖不走她,也隻好勉強奉陪一下。但他可沒有子沂的本事能跟小朋友們東拉西扯、語出驚人、迷死人不償命,也沒本事像何亦傑那樣一會兒客串主持人、一會兒客串魔術師、一會兒客串蛋糕師,把小朋友們的眼球都吸引定住了,他隻能很好脾氣的按捺住性子,笑眯眯的看著這些穿著古怪、發型更古怪的小朋友跟他撒嬌撒賴、耍寶搞怪,間或應上幾句,或是讚許的拍拍哪個小家夥的肩膀,或是親昵的摸摸哪個小家夥的頭發,但是童言無忌、一問一答之間,倒真是覺得開心了不少。
說到底,他心裏的那根弦也實在是繃得太久了。
更讓他震撼的是,他雖然平日也有向福利院、育幼院這樣的機構捐款,甚至捐款額還頗多,但都是一站即走,非常低調,因為很怕人家跟自己講感謝話,他既然不求回報,也就無謂停留。像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到這樣的受捐者他還是第一次,他真的沒想到,他們的生活竟然這樣清苦!身上穿的莫不是別人送的舊衣服,雖然洗的很幹淨,但是沒有一件很合身,更談不上漂亮或者鮮亮。
那五個奶聲奶氣的擠在他身邊的小孩子裏,有兩個女孩子是三歲之前就被拋棄了的;有一個是五歲的時候父母車禍雙亡,祖父母無力撫養,就把他遺棄了的;最可憐的是有一個,才六個月大就因為患病,沒錢醫治,被家人扔在育幼院的門口,所以對於家庭、父母、兄弟姐妹這樣的名詞,她根本都沒有一點概念。更遑論是子淵問她平時都玩什麽,她竟然回答說:“看窗口,看流雲哪,亦傑哥哥說那叫白雲蒼狗。哥哥你說,那是不是老天爺特意派來陪我玩的狗狗呀?”
子淵一陣心酸,根本不曉得該怎麽回答,隻好含笑說是!
今天前來觀禮的大都是一些平時有捐助的善心人士,所以這些小孩子們一早就被耳提麵命過,麵對這些社會賢達,他們一定要乖,要溫文爾雅,要很有禮貌,所以看到這些個才不過六七歲,就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的過來陪他聊天的小孩子們,看到他們眼中流露出來的感激和敬重,那種羨慕和自製,那種滋味真是讓他無地自容!
相比之下,在生存與尊嚴這樣莊重的命題麵前,在這樣的人間大愛麵前,他和雅顏的那點兒女私情好像根本都算不得什麽了!
等到演出告一段落,子沂這才跟何亦傑告了假,偷偷摸摸的拽著老哥溜場,讓他開車送自己回家——她連玩帶鬧,又落力演出,又要調動全場的氣氛,一旦停將下來,真是累的連開車的力氣都沒有了。而且她又不能先行跑到化妝間裏去卸妝換衣服,那樣非被等在外麵輪流化妝的小朋友們抓包不可!她就走不脫啦!
子淵本來是想載她就近吃個簡餐,喝個咖啡什麽的,但是看到子沂又累又倦,又是這麽一身無處可換的山寨裝,實在太過驚人眼球,也隻好權做她的司機,先載她回家。
子沂不好意思的靠在坐椅上,有氣無力的問:“老哥,就麻煩你了,不耽誤你的事吧?”
“唉,”子淵鬱悶的搔了搔頭,剛才的鬆弛立刻不見了,細細的表情紋也緊急集合、一條一條的竄到了臉上,整個人看起來好像倏然就老了七八歲:“我倒是時間多多,滿來得及啦,但我就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雅顏的Party,才特意來找你商量的。你知道嗎?雅顏最近情緒很不對,可是我又想不出來是哪裏出了問題?她最近都很少跟我傾談,連薇蕊都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所以,我也拿不準是過去的好,還是不要跑去破壞氣氛的好——如若她並不想在這時公開我們的關係,我就貿貿然的跑去,她說不定會很難堪哪!今晚去的都是這個圈裏的人,以後再想要避人口舌可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