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七十四）

又一天日升日落，又一天希望失望，又一天霜月如刀，又一天佳人如夢。人生的況味就是這樣奇異，同一時間對於不同的人卻是蜜糖之與砒霜。
在越後湯澤王子飯店連住兩晚之後，Brian感到對子沂的迷戀日深，而翰辰的威脅似乎日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就提議陪子沂去原宿購物，這也是取悅佳人的意思。子沂不置可否，反問：“你是竹筍族麽？”
Brian無奈的說：“我以為你會喜歡。”
原宿是東京都澀穀的一個地區，是日本著名的“年輕人之街”，和代官山、涉穀一起被稱為東京街頭文化的代表，聚集了很多時尚的店鋪和追捧它們的“竹筍族”，香港、台灣的年輕女孩子全都以去原宿購物為樂，還可以順便一賞街頭自動自發的cosplay——包括Brian之前的曆任女友，隻要Brian肯陪她們去原宿購物埋單，她們就會奉上無上的熱情。不過，子沂聽了卻無動於衷，似乎毫無興趣。
Brian看著子沂幽幽的抱著雙臂，凝望著窗外飛雪出神，忽然想起子浩對子沂的描述——喝水不是Evian就是Perrier礦泉水，穿衣不是Armani就是Maxmara，皮包不是Hermes就是Bottega Veneta，連鞋子都隻穿Ferregamo，Tods或是Prada……心裏不由暗暗懊惱，自己竟連子沂的喜好都忘了，一張嘴就是哄前女友們的伎倆，還提什麽原宿，怎麽可能不被笑成竹筍族？一邊懊惱，一邊擔心翰辰追蹤而至，眼看著子沂臨窗而立，映雪而嬌，衣袂翩翩，楚楚動人，忽然福靈心至，提議去旭川動物園看企鵝、北極熊和雪豹，然後去北海道賞紅葉。
“啊？你是說有企鵝、北極熊和雪豹嗎？”子沂的興趣果然來了，一雙明媚澄澈的大眼睛熱切的注視著Brian，讓Brian忍不住一陣心跳加快。
Brian極力按捺下心頭的綺念，走上來擁著子沂說：“可惜現在是十一月，等再過兩個月，就可以陪你去劄幌看雪祭，去網走乘坐浮冰遊覽船了，不過旭川的企鵝和雪豹都很可愛，你一定會喜歡的。”
“啊，那還等什麽？還不快去收拾行李？”子沂高興的在Brian的臉上輕輕一啄，然後跑進屋裏去理行李了。

當Brian和子沂十指相扣、交頸依偎的乘坐觀光電車去北海道的首府——劄幌的時候，翰辰已經來到了越後湯澤的苗場王子飯店。他並不知道子沂剛剛從這裏離開，他隻是猜測熱愛溫泉和滑雪的子沂多半會來這裏。都說戀人間是有心電感應的，翰辰單憑之前子沂回應他對越後湯澤的描述，就莫名的感覺她一定會來這裏。隻可惜，到了之後，他隻看到漫天的白雪。
翰辰到了滑雪場，卻沒有租任何滑雪用具，就像個傻瓜一樣徒步走著，從這個滑道走到那個滑道，一步一遲疑，一步一張望，他極力望著滑雪場裏，穿得北極熊一樣的年輕男女，希望從中找到子沂俏皮的身影，希望子沂下一秒鍾就能蹦出來，笑著罵他：“怕了嗎？看你下次還敢失約？！”
翰辰在心裏輕輕的念道：“子沂，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來守望對你的承諾。”
好像是回應著他的祈禱，忽然，一個苗條清秀的女孩搖著紅彤彤的手套向他狂衝過來，翰辰激動的站定，輕輕的呢喃了一聲“子沂”，才看清這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說起來，和十年前的子沂倒也有一點點像，但是她拚命的搖著紅手套並非向他打招呼，而是向她的男朋友。
翰辰苦笑的望著他們肩並肩的劃遠，忽然，又想起不過數日前和子沂的對話。
子沂：“滑雪的季節快到了，我倒是很有興趣去日本一遊。”
翰辰：“兩年前去日本出公差，我就想，如果能跟至愛的人去越後湯澤，該是多麽愜意。”
子沂：“聽說那裏是川端康成所寫的《雪國》的背景地，越後酒博物泡恩酒館還可以享受放入酒的溫泉浴！”
翰辰說：“還有你一定會喜歡的世界山嶽寫真美術館，和湯澤町曆史民俗資料館！”
子沂：“那裏的日本第一大人造湖，你也可以拐個彎去看看。”
翰辰：“你知道的，我最想一起去的人是你。”
……
是你！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你！從未有過別人，隻有你在我的心底！無論我的眼光投向誰，那都是為了望到你的影子！
言猶在耳，心裏熱浪滾滾，卻因為二十四個小時的阻隔，再也沒機會握她的手了。
翰辰迎著風雪狂走，忽然就覺得心裏刺痛難忍！
他忽然不想再找下去了，他忽然就無比清醒了起來。他知道：子沂，再也不可能原諒他了！他這一生，真的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