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四十一)

子沂兄妹三人在即將準備赴美留學時，嚴爸嚴媽曾和他們開過一次懇談會。

當時三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嘻笑打鬧尚未深刻體認到臨別依依的感受。尤以子沂甚然，純粹以看熱鬧的心態來麵對。畢竟她隻是送親團成員之一，把兩個禍害送到地球另一端自己一人在台北稱王；又可以趁機去美國大玩一埸,何樂而不為?!.

像什麽Disneyland(迪斯尼遊樂埸),Universal Studio(環球影城),Magic Mountain(魔術遊樂埸),LasVagas(賭城)…光想到這些夜裏作夢都會笑出聲來!

嚴爸先吩咐一些要兄友弟恭,長幼有序的官方辭令,並再三告戒兄弟二人:出門在外要多忍多聽多學;少說少賣弄少多事;自然可以明哲保身不至突生意外令父母擔憂.

緊接著聊到擇友方式.三人正襟危坐的聽父母明示.

想不到嚴媽媽一開口便說,美國的父母親一般在女兒十二歲左右開始,每天早晨便會在牛奶裏偷偷地放上避孕藥以免女兒一個不留意懷了孕,塗增困擾.一麵說一麵打量著子沂茫然無措的神色.兩個弟兄更是笑得人仰馬翻,茅頭瞬時全轉向了子沂.

嚴爸緊急喊卡,直接講重點:美國作風開放但並不代表我們要有樣學樣.你們既然被我放出去學習,我和母親自然會給予絕對的信任和支持.但以下幾點是我們的底線不可觸碰:

1.       男生不可以讓女友懷孕.

2.       女生更不允許未婚生子.

3.       女生不準嫁老外.

聽到第三點嚴二哥福至心靈,反應敏捷,立刻反問:所以老爸你的意思是我和老大可以和外國女孩結婚囉?

嚴父瞪他一眼,”平時考試也沒見你如此機伶!雖不認同但勉強可接受.但子沂是絕對不行!”

聽到這兒子沂便不服氣,馬上反駁,”為什麽對兒子女兒的標準不一?這分明是重男輕女!”

嚴父意味深長地看了子沂一眼,目光中飽含著慈愛與寵昵,緩緩說出,”之前有一位老太太牽了自個的孫子來參觀我們的預售屋.這個孫子頭發綣曲皮膚黝黑,一看即知是中國人和黑人所生的混血兒.

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女兒所生,離婚後孩子歸女方.

因女兒要賺錢養家,孩子便由外婆幫忙帶.

言談之間這位外婆羞愧不堪,語氣無奈;因為承受了太多外界的指指點點和責難.

平時帶小孫子走在路上動不動便被罵是雜種,崇洋媚外;還經常被人扔石頭,吐口水.

小孩子亦是神情緊張防禦心強,膽怯不安,不願讓人靠近.小手死抓著外婆的衣角不放,深怕會被人硬捉去似的.

這對婆孫離開後我感觸良多,我不希望日後自己的女兒亦步上同樣的後塵.

除非妳能承諾婚後不生孩子,或是再也不回中國人的地盤居住;不然以中國人的民族意識和慣性,縱使家境再顯赫富裕,我也無法保護妳和孩子不被外人嘲笑辱罵!

而一般的中國男人已沒有這種雅量去接受一個離了婚帶著拖油瓶改嫁的女子,更何況是接受帶著個混血兒孩子的女人成為自己的妻子?!光是辱罵和嘲笑的口水便會把他給淹死的!

母親的天性都是疼愛子女的.一般離婚若子女年幼,隻要是經濟環境許可,孩子都是會歸母親撫養成人.

那妳除非再也不打算嫁中國男人,或是打算就此終老一生…

但對男人的標準便大大的不同了.大家會覺得這個男人真罩的住,娶了老外當老婆!真替中國人露臉呀!

縱使離婚後孩子歸父親,隻要男方有足夠的能力和財力,各式各樣的女子依然前撲後継而來,完全不受影響.

聽到這兒,三兄妹頓時沉默不語,被父親意寓深藏的一翻話給懾住了.

這堂中國人的人性剖析之課自此深深的刻劃在三人的腦海中,無法磨滅.尤以子沂為甚!

這也是子沂後來高中大學八年多時間身在美國,雖有不少老外的異性死黨,一旦轉為追求者後她立刻回避三舍,懼如蛇蠍,再也不搭理對方的真正原因了.

子沂以這段真實的小故事避開了自己的正麵回答,起身去小冰箱翻出了兩瓶冰鎮的Heineken beers,隨手扔了一罐給Falsie,打開便咕嚕嚕的仰頭直灌,像是想把心中的鬱悶清洗幹淨.

Falsie慘然一笑,語氣黯然的說,”我從不相信太過完美的人和事!

天底下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的.越是完美越令我恐懼不安,不知那天便夢幻破滅被打回原形!

經曆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後,妳知道我學到最大的教訓是什麽嗎?就是不管妳再努力,竭盡所能,妳還是左右不了命運的安排,掌握不住別人的心!

妳唯一能管住的唯有自己的心罷了!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和妳大哥隻不過是較談得來的朋友罷了.

我這個人最怕麻煩,尤其要扯上和對方家庭抗爭的事,我是絕對不幹的.

我非常滿意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態,有可愛的女兒為伴,有雅廷和妳排遣寂寞,充當我試新菜式的實驗品.

心血來潮時和不同的追求者去喝喝茶,看看戲,不必急著進一步深交.

做的工作又是自己一直以來的興趣和專長,還能因此而賺錢提供Joyce受最好的教育;沒有經濟壓力自給自足!

人生如此,夫複何求?”說完Falsie拉開啤酒扣環, 舉起酒罐說, Cheers, 便也仰頭大口喝了起來.

此時忽然門鈐大作,兩人相視對望,都是亳無頭緒一頭霧水.

Falsie輕笑說,”我來應門吧,妳還是先去披上浴袍較為妥當.省得不管那位男士來夜探都可以大飽眼福了.”

門一開,隻見侍者推進一輛餐車,恭敬禮貌的向二人報告,

”住在3033的嚴先生吩咐:兩位女士聊天至半宿一定餓了,送上魚片粥及冰糖燕窩給兩位當夜宵墊底又不易發胖.他先睡下了就不再多叼擾.祝兩位用餐愉快.”把餐桌架好,食物從保溫箱內取出排列整齊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蓋子一掀香味四溢,熱氣騰騰.

子沂用複雜體諒的眼神望著Falsie沉靜不語,強自壓抑的神情,輕歎口氣說,”這樣善解人意,體貼入微又不邀功糾纏的男子妳真舍得放下?我拿我的兩個換妳這一個都甘願哪!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怎樣，要不要考慮同我大哥一起背水一戰？大不了失敗了被打回原形，好歹努力過了日後想起也不會太懊惱吧。”

Falsie不搭理她,一聲不吭地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眼眶裏逐漸浮起一陣霧氣,不知是滾粥的熱氣使然還是被嚴大的舉動觸動了心弦,眼神之中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動搖和惶恐.

子沂實在狠不下心幹起拆散互有情愫的兩方,勸離不勸合的缺德事.

她端起了另一碗燕窩,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衝著這碗冰糖燕窩和Joyce的麵子上,我不會有任何偏頗立埸,在你們和父母之間堅決維持中立,誰也不幫!”

說完一麵吹著熱氣一麵忙不迭的舀起燕窩往嘴裏塞.一口魚粥一口燕窩吃得不亦樂乎.

還不時嘖嘖讚歎,”實在太美味啦! 老大這招多來個幾次,我就要連自個兒也出賣啦!”

Falsie似嗔似笑地瞪子沂一眼,”妳希望我把這麽重要的情報賣給Adam還是Brian呢?他們不必絞盡腦汁討妳歡心了,隻要每天定時送上下午茶,夜宵;不出半個月妳就手到擒來,插翅難飛囉!”

子沂不甘示弱地回頂過去,”妳當是在喂豬啊?我不肥死才怪.”

“就是因為太胖了跑不動才被追到手的嘛!”Falsie當場腦筋急轉彎, 反將回去.

一時間兩人暫時都拋卻了心中的煩惱和鬱悶,輕鬆和諧地享受這難能可貴的短暫溫馨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