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暑假下來,麗的臉和胳膊曬得黑亮亮的,胳膊肘彎一彎,那拐彎的地方像祖父寫在白紙上的黑墨。手背手腕上一條一條的劃痕,深的淺的,有的結了疤有的還留著血印子。手掌裏厚厚的繭子,手指頭頂著一層浮皮,隨便抓了個頭一扯,便是一整張地往下掉。
太陽一點一點地往山那邊沉下去。麗在水溝裏挑了滿滿兩桶水澆菜,已經好幾個來回了。沙質的地裏,水剛一潑到地麵上就不見了影,隻有水印子和菜葉上顫巍巍的幾粒水珠。
麗回到澗裏把水桶洗淨了,又舀了兩桶在母親掃過的曬場上灑了一圈,靜塵壓暑氣。清已經洗好了澡,踢踏著拖鞋去準備床單席子好吃過飯早早去沙嶺上占位子。
麗弓著身子兩手抬著大洗澡木盆把清的洗澡水倒掉,一邊朝著清大聲喊:你個鬼精,算記好了要我給倒水。自己的事,隻是偷懶!
清不示弱,遠遠地回敬:別倒呀。放著好了。我又沒求你!
母親看麗臉憋得通紅,趕緊放下家什過來幫麗一把。
麗吃驚的看了看衣服上的紅色,又看看自己,並不見哪兒有傷。快速地穿了衣服,拿著清的衣服一起去洗。母親在背後說:天暗了明天早上洗吧。大家這就回來吃飯呢。
麗含糊地應了一聲沒有回頭。灰蒙蒙的澗裏靜靜的,蛙鳴一浪一浪,從四麵八方擁過來,包圍了麗。
下雨天香的姐姐時常來和大姐一起做針線活,不時說些聽來的故事。山那邊的一個村子裏有個姑娘,總是說肚子疼,捂著肚子疼得翻天倒地的,不一會卻又沒事人似的幹活。沒過幾個月,那個姑娘突然死了。家裏人發現從姑娘的肚子裏鑽出一條長蟲來,原來姑娘裏麵的東西都被吃空了。
麗突然打了個寒顫,把浸泡在水裏的衣服一股腦兒拎起來塞在桶裏往家裏跑,看燈光裏母親一臉的驚愕,深深呼出一口氣,輕輕地說:還是明天洗吧。
之後的幾天裏,麗幹活一回家就躲起來偷偷地檢查衣服的顏色,把手放在肚子上用力壓一壓,似乎沒有特別的動靜。麗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有時也肯和人說笑幾句。
看來確實不能白天邊幹活邊看,三心二意的。
姐姐寫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