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好像這就是生活。而生活又是什麽呢?看著張瑞麗看似傷感又看似亢奮的臉,我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好像很應該像個文人那樣感慨一番,可是在心裏自己都找不到合適的字眼兒。不管我們的夢想都是怎樣的,不管這都是不是我們各自想要的生活狀態,生活依然像戴在手上的手表一樣,無論是勞力士還是地攤兒爛貨,一格一格一圈一圈無休無止地在往下跑。
對於愛情,我一直被毛嗑尊崇為“女性專家”,幫助他應付各色的網絡MM。可他又哪裏知道我不敢回憶我的感情經曆。如果你愛一個女人,你會收集關於這個女人的一切的一切。經過多少次火與冰地循環冶煉,才能痛苦地打造成一個女性專家。我成不了女性專家,我非常清楚,我再也不願意承受一點點的痛苦。白天的我,人模狗樣;夜晚的我,放浪形骸,是因為我早成了一個驚弓之鳥。
對於事業,我和“旗艦”一樣,經常被才華和成就包裹著也推崇著。姐夫既作為上司又作為長輩都誇獎我是把雙刃劍,是把攻城略地的好手!可我這把雙刃劍,卻經常有種感覺不知道被什麽力量握在手裏揮舞著衝殺著,既發揮著榜樣的群體帶動作用,但又不得不為了榜樣的名譽而任勞任怨。
我沒有文學青年那樣詠古歎今的悶騷情懷,隻不過經常在一個case功德圓滿之後,累得在製作室和衣而睡14個小時,醒來之後不知今夕是何年。感覺自己的工作真的是做到有口皆碑了,但那卻根本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東西!
記得有次趙兒送來廣告軟文——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一闋《春江花月夜》看得我眨巴著眼睛,整個心不自覺地遠遠飛出了廣告樣片之外。
我不知道當趙兒的這篇軟文隨著遍布城市的燈箱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之後,每個看到的人都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我隻知道高寒曾經站在馬路上,麵對著車水馬龍,眼睛盯著馬路對麵的燈箱廣告足足看了半包煙的功夫!
我這跑步前進奔30歲的人,經常被老娘或者老姐拐帶誘騙地弄去吃相親飯。每每遇到那類光看看就能起到節食減肥效果的姑娘,我就直接使用殺手鐧——飯後一根煙!而且這煙一定是抽得痞氣十足,噴得野氣十足!讓人家姑娘斬釘截鐵地將我拿下!看著她們眼裏怎麽也掩藏不住的唯恐避之不及的神色,我就美得不得了!高寒說我這從來不抽煙但凡一抽就浪費煙的人,終於算是沒白白浪費資源,好歹也起到了嚴把質量關的功效,阻止了一些庸脂俗粉之輩破壞了我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但也有很多時候,我不得不動用趙兒幫我擋駕。在經曆了若幹次實戰鍛煉以後,小家碧玉的趙兒屬於本色演員,幫我闖過了N次險境,更增添了我如履平地之感!我知道趙兒暗戀我,所以我才會把這種我自己都甚為不齒的行為繼續不齒下去!這好像是人共有的一種很陰暗的心理。趙兒的大名叫趙平平,真是個相貌平平、身材平平、性格也平平的姑娘。要不是這麽平平,與之共事三年我也不會對她熟視無睹。
不過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才讓我明白了有一首歌裏唱的:你隻有等到有人愛你時,你才會變得很重要;你隻有等到有人關心你時,你才會變得很幸福……
不知道高寒是不是一直沉浸在那種自我感覺很重要很幸福的溫暖鄉裏,反正在我這個離著他們倆最近的朋友眼裏,他們這談了半年多的戀愛,實在是有點不鹹不淡!當然了,人家翻雲覆雨的時候我是看不到的。但是每次我忽悠著高寒給我講點什麽刺激的,他那個表情都跟吞了個乒乓球在嗓子裏一樣!咕嚕一聲就打斷話題了!讓我一度懷疑張瑞麗是個性冷淡!
兩個人的關係都發展到了張小川給高寒刮胡子刮得下巴上貼著邦迪,高寒給張小川吹頭發燙著臉了的膩味程度了,我還被他倆拽著顛來顛去地當電燈泡!高寒和張小川的工作性質其實都差不多,既要撅著鼻子聞來聞去地尋找挖掘客戶,自己本身又是別人的客戶,被當個香餑餑一樣給捧在手掌心兒裏,所以一個禮拜七天基本上有五天的飯局。剩下那兩天可以燭光晚餐了,一般都落不下我!我有時候都懷疑是不是他們兩個人單獨麵對麵的時候就沒有話說,還是幹脆張瑞麗在同時和我們兩個人談戀愛!在很清醒地排除了後者的可能性之後,再出去一起吃飯的時候我都捎上趙兒。原因一是借機還趙兒對我多次的救命之恩,總比單獨請她吃飯造成一些曖昧的誤會好得多;原因二,我還真擔心高寒對我有介懷之心。大家都是男人,就算我認識高寒也沒有很久的曆史,就算他城府夠深,是男人都明白男人的占有欲和控製欲是不容隨意彈撥的。這和相當年小平同誌以毋庸置疑的口氣說出“主權問題是不容商量的!”有異曲同工之意!
華燈初上時,我們四個人在新苑的西餐廳各自安靜地享用自己的盤中餐,大落地窗外是闌珊的夜色和燈火,好像也映襯著我們這幾個人的意興闌珊一樣。乍一看,我們四個人就好像在吃最後的晚餐一樣,各自琢磨著自己的心事,哪像是兩對情侶啊?
本來就是這樣,我們這一群人,出生在和平年代,在黨和人民群眾的關懷下茁壯成長,與中國經濟的騰飛一起發展,隻要不是從小死了爹娘不是被抄過家的,經曆都大同小異。就算說起所謂的人生經曆社會經驗什麽的,我們這些還沒進而立之年的門檻的,充其量也就是半瓶子醋!沒什麽值得顯擺的!沒少了和高寒和張小川在一起吃飯泡吧,連侃帶貧外加插科打諢地套了半年多的磁,你這樣、我那樣,有多少典故多少曆史多少家底兒也知道個大概其了,再想尋找個有標誌性有建設性的話題就不像以前那麽信手拈來行雲流水了。畢竟老虎也有犯困打盹兒曬太陽的時候,再成竹在胸的人也有鬱悶的時候不是麽。
張小川的手機響了,她安安靜靜地接聽起來,專注地盯著坐在對麵的高寒,兩隻眼炯炯有神,閃著似乎能穿透一切的光芒,透著冷靜和條理性。讓外人看看,肯定覺得是私家偵探掌握了高寒的一舉一動正在給神秘client做秘密匯報呢!高寒可能早就習慣了張小川這種看似有神其實無心的眼神,麵沉似水地一邊往嘴裏麵送牛排一邊冷冷地對視著張小川。
後來趙兒悄悄地問我,這高寒和張小川兩個人是在談戀愛麽?倒是能看出來兩個人彼此傾慕,相互吸引,但怎麽麵對麵的時候就感覺像是在較量一樣?我當時的回答是聳了聳肩,說他倆是吃飽了撐的!
張小川聽了半天,平靜地問了一句:“我應該怎麽幫助你?”
在和張小川就共事的接觸上讓我發現這是她經常說的一句話。她這句話給我的感覺很能和老江的那句“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有得一拚!根據不同的情況,用不同的語氣表達出來,既給了對方一種被推上主位的受尊重感——現在利益歸於你,你可以坦誠不公地表達你的意見來嚐試讓我接受!同時也給出了一個訊息——你現在處於劣勢,你隻有把你將要做的工作做得比現在的好上一倍才能與我現在給你的這份尊重和信任相對等!
“嗬嗬!……嗯……你吃飯了麽?……你現在到新苑西餐廳的二樓來,你過來我請你吃飯,咱們聊聊,一起把它給解決了。OK?”張小川掛了電話的同時也把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眼睛裏的光彩忽明忽暗的。
高寒也隨之把眼簾垂下,連問都沒問一句悄沒聲地慢慢喝湯。我和趙兒不自然地交換了個眼色。這就是高寒最招我煩的不陰不陽,有時候我都恨不得站起來抽他!但在老江的點評裏,我就是沒有高寒能沉住氣。聽得我都要吐血了!
張小川沉吟了一下,笑嘻嘻地衝著高寒說:“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談判受挫,情緒低落,一會兒過來請你這個老江湖給指點指點哦!”
高寒嗓子裏的“嗯!”連著湯一起進了肚子。張小川不知道是不是尷尬地瞟了他一眼。
趙兒開了口,把大家的注意力從高寒那張臭臉上轉移開,“小川,我覺得你對你的下屬都像朋友一樣平易近人,是不是他們也特別喜歡你?”
“咳!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就是上下做起工作來,在那些所謂的‘辦公室政治’上都不用費心就是了。中國人做管理通常是對人不對事,先不問績效,而是看下屬是不是在偷懶。我覺得這樣不好。我現在作上司了,就盡量作個能達到自己理想標準的好上司,盡量對事不對人!把下屬看成自己風雨同舟的合夥人,我可是跟你們江總學的!”
“那你在當下屬的時候,就開始照著對事不對人的標準要求自己了?思想境界挺高的嘛!”我笑嗬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