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成熟帥氣的男孩兒,名叫“李展輝”。比虹大五六歲,早就從中學畢業了,卻什麽也沒做,隻是一心一意等著出國。他父母早年公派出國一直未歸,後來黑在美國,總統大赦的時候拿到了身份。正是因為這一層關係,美國大使館死活不給他簽證,說他有移民傾向。就這樣,每過一段時間,他就去大使館報到一次,但每次都遭到拒簽,幾次下來連他自己都感到絕望了。。。無路可走又不想要找工作的他,恰好遇到了父母不在身邊與他同病相憐的虹,於是小小年紀倆人就混在了一起。
那是虹感到最失意的時候。李老師離開學校後,來了個新的數學老師,一個五十歲上下,穿著古板的老女人。不知事先聽到了什麽風聲,她對虹的態度很不好。先是撤了她的數學課代表的職務,後來又把她的座位調到後麵去,如此一來,近視眼的虹便看不清楚前麵的黑板,不得不戴起深度數的眼鏡來。
虹不喜歡戴眼鏡,她記得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男人從來不跟戴眼鏡的女人調情。”雖然虹的年紀很小,也沒人教她男女間的事,可她不知怎麽就是天生懂得這些事情。
虹很消沉。外表高傲的她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與那些上海本地同學根本不搭界。她的外表看起來很平靜,可是內心卻孤寂得結成了冰。她常常抑製自己,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不安情緒,怕一張口會哭出來,把藏在骨子裏的孤寂變成眼淚泛濫外溢。
虹是在回家的小巷子裏遇見的輝。那是條陰暗潮濕的小巷,兩旁長滿了清幽幽生長旺盛的爬山虎,經過時可以聞到其獨特的植物清香。
站在巷子裏,輝,嘴裏叼著根煙,眼神像在打探獵物似地,眉眼漂亮,卻發出冷漠的光。他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對了,虹想起來了,那是一種白瑞德的味道--流氓的味道。
這條小巷很幽暗,以前常有混混打劫,很少有人走,天天敢於從這裏往返的女孩兒,大概隻有虹一個。
“你……不怕我?”
虹沒有回答,徑自從他的身邊走過去,完全不理會對方帶點邪氣的問話。忽然虹停下了腳步,回頭答道:“你不要怕我才是。”然後對他莞爾一笑。
“你真的不怕?”
虹用風輕雲淡的口氣回答道:“沒有什麽比死更可怕的吧?可我偏偏不怕死,你懂嗎?”
看著對方澄澈的眉眼,虹竟想他懂我。 其實那個時候,死對虹來說不是什麽恐懼的事,比起死來,她覺得愛的分量會更重。
虹渴望有愛。“死亡”這個詞,會比孤單,寂寞,無依無靠來得更恐怖嗎?這兩者之間不可能劃等號。沒有人疼,沒有人愛,就是沒有生命,沒有快樂,沒有歡笑。
但虹之後並沒有因此愛上輝。虹覺得自己一直缺乏的就是愛,不管是愛自己還是愛別人。後來,當虹擁有的時候,她才明白,在她漫長的十六歲那年裏,她得到的愛是貧瘠的,她一直覺得他離她很近,其實很遠。他與她之間始終隔著一張紙,她無法窺視他的心思。
輝已經摸清了虹回家的路線,每天在虹放學的時候,站在巷子裏,擺出一副第一次見到虹的樣子,麵無表情、嘴上叼著煙陪著虹走一段路。有時候沉默,有時候說幾句話。虹也隻是任由他陪著,不說話,也不搭理他。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下午,放了學,虹一人走在大街上,沒有打傘。雨水順著她的頭發流下來,將她的視線變得模糊。偶爾從她身旁經過的打傘的路人,用奇異的眼神打量她而過。當她走進巷子裏,如常般見到輝時,他正舉著一把碩大的雨傘,站在路中央等著她。
他見到她走來,一把拽住她那濕漉漉的胳膊,二話未說就把她拉進懷裏。默默地低下頭,將一個深深的吻印在虹那濕潤的嘴唇上。
頓時,一股天旋地轉的感覺向虹的全身襲來。她感到頭暈得厲害,站不住腳,快要暈倒一般,於是隻好緊緊抱住對方不很健碩但是結實的軀幹,以防自己倒下去。。。
那是虹的初吻。在一種不由分說,猝不提防,毫無準備地的前提下,給這個陌生的男人奪走了。
後來,輝把虹送回了家。看見虹聽話的進了家門,臉上才舒張開來,有了笑意。刹那間,虹感覺到像是夏日裏輕柔的風吹來,有一種久違的溫暖。
在輝的奶奶去世的那一天,虹陪著他坐在馬路旁邊,一邊淋著雨一邊看著他嚎啕大哭的樣子。那一刻,虹原本孤單麻木的心彷佛活了過來。
輝說他真的很愛他的奶奶,他長長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他的奶奶。她對他始終不離不棄,他會為了她背棄全世界。但現在再也不會有親人可以讓他依靠了。
那是輝第一次提到“愛”這個詞。除了愛他奶奶之外,他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也從來沒對別的女人說過。愛,對他來說太吝嗇。從來隻有無限製地索取,卻沒有一丁點地付出。這一點跟虹很像。也許一個缺乏愛的人,更加吝嗇於付出愛。
在輝奶奶去世的那段日子裏,輝一直心如死水,彷佛再無波瀾。虹始終陪伴著他。不過跟他在一起,也是悲哀的,隻能使她的孤寂更加孤寂。但她決定做一個逃離者,一個逃離生活的弱者。像一個非洲的鴕鳥一樣,把自己的頭埋在沙子裏,看不見悲傷,也看不見絕望。
有人說,男女間的溫暖總是來自於男女間的事。虹與輝之間的相互依賴,相互溫暖,也離不開通常的慣例。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虹永遠不會忘記她的第一次。那種痛的感覺,讓她忘記任何快感。但是輝告訴她:“痛,隻有一次,習慣了就好。” 同樣的話,後來虹又從好友倩的嘴裏聽到。也許這是大家公認的道理吧?虹在心中半信半疑。
當時,隻有十六歲的虹, 對男女之事還是懵懵懂懂的。雖然她讀過許多古典名著,對《紅樓夢》《金瓶梅》裏性的描述也略知一二,但多數情況下從來沒有性經驗的虹,都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而輝則不同。一方麵他比虹年齡大好幾歲,另一方麵他也比虹性經驗豐富。從小出來在社會上混的他,自稱“老江湖”了。他的成熟世故,給了虹在性上的啟蒙和引導。
她還記得,那一天是輝的生日。輝事先說好要她吃過晚飯之後過去為他慶生,虹答應了。
那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天很黑很暗。虹借口跟外婆說到同學家裏補習功課,一個人跑出來,到輝單獨居住的離外婆家不遠的房子裏去。
一開始上來,他們一起唱生日歌,吃生日蛋糕。然後她如常地跟輝相互依偎地坐著,之後他們開始接吻。。。這樣的時候經常會有,但每當輝有進一步的行動時,虹都會斷然拒絕,或者是找個理由跑掉。但是今晚的夜特別黑,今晚的虹特別軟弱,因為今晚是個特殊的日子,是輝的生日。她怎麽忍心在這樣的時候拒絕他從而傷他的心呢?但她也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去接受一個男人進入她的身體,她隻是本能地抗拒著。
再之後,輝開始伸出手去撫摸虹的胸部,虹想要拒絕,兩隻手卻被輝的雙手抓住,動彈不得。輝改用嘴巴去攻擊虹的胸部。。。隨後,他騰出一隻手來,去解虹的上衣扣子。虹一個勁地小聲祈求:“不,不要。。。”但是微弱的聲音未能阻止輝的決心。上衣的紐扣還是被解開了,一對雪白的半球呈現在輝的視線裏。
“哦,不!”虹小聲地請求著,但她的話無疑是麵臨宰割的羊羔在祈求屠夫刀下留情,根本無濟於事。輝還是執意解開了她的胸罩。頓時,虹的那對發育良好,雪白如小兔,非常有彈性,似乎還在上下跳躍的乳房呈現在輝的眼前。
輝不顧虹的害羞與反對,蠻橫地像個孩子一樣地用雙手去抓去扯去揉去搓去捏,然後再用嘴巴去舔去咬去吸去吮去想盡一切辦法把那對寶貝玩弄個夠。在他的強力攻擊下,虹全身發軟,渾身無力,內心如火般燃燒。
她無力去阻止輝的進一步行動,任由他長驅直入地將戰場轉移到少女最為羞澀之處。虹拚命地掙紮,想要護住那最後的領地不讓敵人侵犯,可是她柔弱的力量卻怎麽也抵擋不了強大的敵人的攻勢。隻覺得有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像根棍子一樣想要劈開她封存多年的冰山,而她則像是一個節節敗退的將領一樣,正在失去她的領地。
盡管她一再求饒,但仍然沒能阻止敵人的進攻。當然過程中也有阻力,她不知道那是叫“處女膜”的東西在起作用。但是這作用似乎微乎其微,在有經驗的敵人的強大攻勢下,防線最終還是失手了。。。隨著輝一聲充滿快感的大叫之後,便一瀉千裏地軟了下來沒有了動靜。。。而躺在輝的身子底下的虹,除了痛之外,卻其它一點感覺也沒有,就像是個局外人那樣,彷佛方才的一幕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感到失望極了。
如果說,虹的第一次獻給輝是因為愛的話,那是不真實的。事實上,虹並沒有愛上輝。在她十六歲的生命裏,虹並未真正體驗到愛上一個人的滋味。她隻知道她的付出是為了滿足一個男人的欲望,而她並不知道,她的付出是在用她的空虛去填補另一個人的空虛,用她的孤獨去擁抱另一個人的孤獨。其結果與愛無關。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之後在輝的帶動下,初嚐禁果的虹開始慢慢體驗到男女之歡的快感,也體會到那句“痛,隻有一次,習慣就好。”的真正含義。
不愁錢花的輝,帶虹走遍了上海最時髦的場所,整天吃飯,跳舞。給小小年紀的她增長了見識,與同齡的女孩子比,虹顯然成熟很多。而最關鍵的是,輝願意跟虹講普通話,因為他父親是北方人,再加上他曾當過學校裏的廣播員,因此,普通話說得字正腔圓。這多多少少給虹帶來了一些快樂,因為她用不著彆著嗓子,說那腔調不正的上海話了。
這段如夢如幻,如同抒情行板一般的初戀,令虹深陷少女情欲的羅網,不能自拔。滿腦子風花雪月,吃喝玩樂的東西,使得她無法安心學業,甚至一度出現了逃學的現象。
還好,這支快樂纏綿的歌曲沒唱多久,便戛然而止了。輝得到了英國的留學簽證,準備去他在倫敦的大舅那兒呆一陣子,再想辦法從英國輾轉到美國與父母團聚。
虹依依不舍地送走輝。幾個月之後,她就收到了輝的分手信,原因很簡單。他說他耐不住寂寞地愛上了一個當地的華裔女孩兒,她給了他安慰與溫暖,他不得不跟虹說分手,並且要虹保重,自己照顧自己等等。。。
虹第一次嚐到了被拋棄的滋味,也是自與母親分手後,第二次嚐到分離的痛苦。從最初的絕望,到後來的麻木,再到最後的清醒。虹發誓將來有一天,一定要到美國去;一定要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一定要先拋棄別人,而不是被別人拋棄。。。因為她再也不想要嚐到痛苦的滋味了。
她還是會做那個奇怪的夢,隻是她從那片黑森林裏,似乎看到了權利與欲望,她逐漸開始懂得男女之事了。她覺得那首先就是一場戰爭,要麽你死,要麽我贏,總之是殘酷的。而那些過去了的情感,在她心目中,就像是看過的一場電影,聽過的一首歌,走過的一處名勝,過去就過去了,一切都無憑無據,無影無蹤。。。
值得慶幸的是,虹及時端正了學習的態度,恢複了學習的積極性,她記得父親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書中自有黃金屋。” 她明白隻有讀書才有出路。隻有一個好的前途,才能使女人與男人保持平等的地位。因此虹自始至終沒有放棄過學業,她很聰明,學習成績在班裏一直名列前茅。
不久後,虹中學畢業了。她順利考上了自己理想中的“上海外國語大學”,離她的美國夢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