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的中國女人六章(1)

葉秀最後還是決定做小吃。為了省錢，沒租店，希望靠人介紹人來打開銷路。為了吸引顧客，她精心推出了四川的小吃，北方的麵點。因地製宜，傳統加改良，南北相結合，風味獨特。

葉秀一邊包著餃子，一邊想著心事。當年有工作還有得選擇，而今隻有孤注一擲了。客戶不穩定，有時一天要包500個水餃，不同餡的，全是手擀皮的。每天一早，便衝到超市買材料，回家就洗菜、剁菜、和餡、揉麵，等到一個一個、一盤一盤餃子裝袋，天已黑了。忙的時候顧不得細想，也沒算過，這到底值還是不值。晚上躺在床上時，才有工夫算，15元100個水餃，扣一半本錢，累死累活一天才幾個錢。比起從前，簡直心痛得要吐血。可是，不做的話，連這點錢都沒有。

有時一訂就是140個包子、花卷，有甜有鹹，有葷有素，小鍋小灶要蒸多少鍋呀，葉秀忙得頭發梢上都是麵粉。

為了打開局麵，葉秀還承接大小Party（聚會），客人難侍候，還要價廉物美，十個八個菜式都要獨特的。她可是絞盡腦汁，累得鞠躬盡瘁。

這段時間她忙得老公、兒子全都顧不上了。

鍾援朝領著天天從公園踢完球回來，已經饑腸轆轆，一看桌上根本沒有開飯的樣子，心裏不由一陣火起，忍不住衝著正在包餃子的葉秀嚷嚷起來：“飯在哪裏？多少天了，吃過一頓像樣的飯嗎？這日子要不要過了？這還像個家嗎？還當我是你的老公嗎？”

“是不是家，問你自己。你把我當老婆了嗎？我在這裏忙得團團轉，你卻去爬山打球看電影。你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嗎？知道餓呀，要吃飯自己動手。”葉秀想著他每天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消遙自在，領著天天不著家，就是一肚子氣！

吵吧，可肚子餓的不行了，鍾援朝趕緊收兵，不做聲了，打開冰箱找有沒有剩菜剩飯，隻要能填飽肚子，也就算了。再說了，就是真吵起來，未必是她的對手，誰叫自己不能幹呢？吃人的嘴軟，隨便湊合算了。

鍾援朝正把剩飯往微波爐裏去熱，葉秀走了過來，說：“煮餃子吧，水都開了。”說完，遞給鍾援朝一盤剛包好的餃子。

鍾援朝心頭一熱，刀子嘴豆腐心，我就知道你狠不下心。剛才光顧鬥氣，不知她什麽時候連水都燒上了。他突然發現，她的臉蠟黃，那麽憔悴不堪，仔細看，眼角盡是皺紋，頭發上還沾著麵粉，心裏一陣內疚，情不自禁用手拂去她頭發上的麵粉，說：“你教教我吧。我雖然幹不了技巧的，出力總可以。看你累的。”

久違了的溫存，像輕風、像雨露，讓她一陣恍惚。盡管在平常人家，丈夫幫妻子是理所當然，然而對他，實在是意外的收獲，她心裏甜絲絲的。

做麵食，和麵、揉麵、擀麵都是力氣活，他肯幫忙實在太好了，他1米82的個頭，用在這上頭，小菜一碟。

“這樣好了，我教你揉麵、擀麵，幫我端鍋、送貨，這就幫我大忙了。”葉秀將麵粉放進盆裏，一隻手端著水，一隻手攪著麵粉，示範說：“先把麵和成團蓋上，放一會兒，就好揉多了，再這樣來回地揉，到軟和適中為止就可用了。”

“這很簡單，看我的。”鍾援朝袖子一卷，往台子前一站。

葉秀看老公鐵塔般的樣子，就像英雄紀念碑一樣，真有點大材小用了。

“咣！”一聲，案板從台子上直直砸在了磁磚地上。

葉秀剛才臉上的笑立馬僵硬了，愣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一個箭步，撿起摔在地上的麵和麵板。

她默默地收拾殘局，看他臉上還掛著汗珠，沮喪、落寞，心裏也有幾分過意不去地說：“沒有關係的。”無可奈何地苦笑，認命吧！想讓他幫忙，是沒指望了！

“可能用力過頭了，算了，我不想學了。還是你自己來吧。不是不幫你，是幫不了你。” 他沮喪，甚至有點惱怒地說。

她無可奈何地苦笑著，認命吧！想讓他幫忙，是沒指望了！

 

鍾援朝接到卡車公司的通知，他要正式去開卡車了。開始由師傅帶著實習，實習期是一個月，一個月以後就要自己獨擋一麵了。

葉秀問叫鍾援朝：“什麽時候走？”

“今天晚上。”

葉秀替他買好了路上所需的，吃的、喝的、用的，一應俱全。到了時候，她送他上路。臨出門，她替他拉拉後背的衣服，體貼關切地說：“開車最重要是安全，凡事都要小心。錢多錢少都不重要，隻要你平安回來就好。”

鍾援朝覺得心頭一熱，情不自禁就將葉秀擁進懷裏，低頭就她一個吻，輕輕說： “其實我還是舍不得你的。”

這是他的聲音麽？似曾相識，又好像好遙遠。她感到恍惚，抬眼望，霧蒙蒙，仿佛千言萬語，欲說還休------

他府首凝視著她，她眸光閃閃，淚珠順流而下。八千裏路雲和月，萬水千山總是情。

兒女情長-----抽刀斷水水更流。他一撒手，頭一扭，開門就走了。

夜色凝重，他走了，她還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慢慢、輕輕、捂住剛才被他吻過的額頭，生怕那感覺會溜走。雖然隻是片刻的溫柔，卻也讓她回味無窮，感動良久。

“天天，爸爸今天不回來了，我們上樓睡覺去吧。” 她輕輕撫摸著趴在鐵門前的天天。它頭一歪，忽閃著大眼，好像在說，我要等他-----心靈相通，一切盡在不言中。她不由感動起來，才養了幾個月的小狗都懂感情，何況我與他也六年的夫妻，他不會離開我的，就像剛才他說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