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4）

 

 

 孫紅梅找律師為嬡媛將探親身份轉換成學生身份，外國學生的學費是本地居民的十倍。她無怨無悔供嬡媛上學讀英文和吃住。後來嬡媛找了一份Part time（鍾點工）。她又幫她買車。

  孫紅梅四處托人給緩緩介紹對象解決身份，可遇而不可求。這些年騙婚騙身份的層出不窮，美國公民的身價水漲船高，孫紅梅就是有心也無力呀。

 

    “媛媛，今天周末，想吃什麽？我下班好去買。”孫紅梅出門時問媛媛。

  “螃蟹。” 媛媛頓都不打就說。

  這孩子挺會挑的，現在的孩子都是獨生子，哪一個不是心肝寶貝掌上明珠，如果妹妹還活著，還輪不到自己。

  孫紅梅下班拐到超市，上星期才2..99元一磅的螃蟹，今天漲到4.99元了。她猶豫了一下，買了一隻。估摸媛媛快回家時，才將螃蟹蒸上。

  “好香啊，饞死我了。”媛媛一進門吸著鼻子就叫。

  “回來的正好。”紅梅將熱氣騰騰的螃蟹端上桌。

  “哦，就一隻呀，夠誰吃？”媛媛臉上的笑僵住了。

  “你一個人夠了，佐料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孫紅梅顛顛端來一小碟薑絲和醋，陪著笑臉。

 

 媛媛一聲不吭，悶著頭吃。

孫紅梅心裏真不是滋味，累不怕、苦不怕，怕的就是有苦無處訴。她開車到一處無人的山頂，站在懸崖上，對著山穀哭喊：“妹妹呀，我真不想你死呀！我該怎麽做才能贖我的罪呀------”

 

  俗話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人不走運的話，喝涼水都塞牙。孫紅梅失眠、憂鬱症、高血壓、糖尿病，全來了。

  以前她打三四份工都不累，現在打兩份工都有點力不從心。

  孫紅梅在張伯家幹了快兩年了。早就駕輕就熟的事了。今天，她將張伯從床上抱起來往輪椅上放時，突然腿一打閃，差點摔下去。

  “唉呀呀，你是怎麽搞的。”張媽的臉馬上拉長了，話像刀子一樣。

  有得著時客客氣氣，一點差錯就翻臉無情。她給張伯洗好澡，穿上衣服，張媽走過來，抬起張伯的一支胳膊用手一摸：“你怎麽這樣粗心，水都沒擦幹。不是我說你，你老心不在焉。”

  孫紅梅陪笑說：“真對不起，我身體最近出了點毛病，下次一定不會了。”

  “你既然身體不好，早該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可以另找人。”張媽冷冷地說。

   “張媽，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你也知道，我妹……“孫紅梅哽咽了，眼淚都快出來了。

  “可是我們也不是慈善機構------”

  張媽把孫紅梅解雇了。

 

為五鬥米折腰，人啊人！

  孫紅梅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落魄和沮喪，心灰意冷回家來，一進門，看見媛媛還在家。她問媛媛：“今天不是要上班的嗎？”

  “我請假了，跟同學約了去海邊。不就是幾塊錢一個小時嗎？” 媛媛對著鏡子左照右照，視而不見她姨媽就像一個老媽子一樣站在旁。 

  “你才來多久，幾塊錢不是錢呀？我也是幾塊幾塊地掙出來供你的，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你……”

  “好了好了，我不要忘本，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更知道，我來美國是我媽用她的生命和鮮血把我換來的。”媛媛不耐煩地說。

 原來她是這麽想！

“嗡” 地一聲， 孫紅梅終於崩潰了。

後來她被送到精神病醫院去治療，葉秀去看她，她已經連人都不認得了，一天到晚老是說：“我回不去了，我害死我妹妹……”

 

 

作者簡介：

劉加蓉，現住美國洛杉磯。北美華人作家協會理事。著有長篇小說《幸福鳥》《洛杉磯的中國女人》

中篇“幸福隻是一種感覺” “9月11月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