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葉秀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對麵床上的鍾援朝,早已是高枕無憂,高一聲低一聲鼾聲正歡。她頓時有一種咫尺天涯的感覺。
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當初的美好,往日的情份,為什麽轉眼就煙消雲散。就如那天邊的月亮,雖然美麗卻又遙不可及。如果能像嫦娥一樣遠離塵世該有多好,可是,自己能守得住那份寂寞麽?
對麵的床在動,鍾援朝翻了個身,床在“嘎吱嘎吱” 響。他的一舉一動為什麽總是牽動著我,剪不斷理還亂……如果沒有了他?她不由打了一個寒噤。是冷?還是痛?原來早已習慣了跟他生話在一起。她隻是一個平凡的小女人,她追求想往的幸福其實再普通不過,她隻想有一個家,這個家有她和他。她從不奢望這個他能十全十美,就像指頭有長短,人各有命,隻要隨遇而安,知足常樂。生活平淡,有歡樂,也有不如意。無酸甜苦辣,都是生命的一部份。碰碰哪裏都會痛的,怎能說變就變了呢。
要不,把工作辭了,跟他回洛杉磯?葉秀心上一陣翻騰。
當初一起從洛杉磯來的朋友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大裁員中失業了,隻有自己幸存下來,工作保住不說,上個月老板還給她加了薪。工作就是飯碗,何況這碗還跟那碗不一樣,過去做的是衣廠,今天做的是高科技。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原以為此地就是她打工生涯的最後一站,做到退休再回洛杉磯,想不到矽穀的輝煌竟像曇花一現。紅紅火火的大公司轉眼說沒就沒了。四麵八方來打工的人就像潮水一樣,湧來又退去。潮起潮落,能挺住的公司已經不多,能留在公司的人也算劫後餘生。人都往高處走,誰還往窮途末路的低處去呢。
葉秀明知鍾援朝和吉米是合不來的。公平的說,鍾援朝自私,脾氣不好;吉米正處在青春叛逆期,衝動、易怒。針尖對麥芒,常為一點小事就吵得天翻地覆,有兩次還差點打起來。葉秀總是在兩個人中間周旋,如果她不在?他們吵起來,打起來怎麽辦?他們的矛盾勢必隻能加速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土崩瓦解。
葉秀麵臨的抉擇就是,為了這份工作留在這裏,跟老公“分居” 。如果回洛杉磯呢?這份工作就失去了。沒有了這份工,再找這樣好的、錢多的,肯定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早上,葉秀對鍾援朝說:“老公,你看我把工辭了,跟你一起回洛杉磯好不好?”
“這可是你自己決定的,我不參加意見,不要到頭來怪我一頭包。”鍾援朝的口氣分明是不領情,好像跟他沒有關係似的。
管你領不領情,想甩我,沒那麽容易!葉秀打定了主意。
葉秀決定向老板辭工,如何開這個口呢?她心裏難為死了。多少人想這份工還想不到,這時辭工,一定讓人意外。老板重用你,是你的造化,人不能不知好歹。可是,如果不辭呢,家就要四分五裂。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敲開了老板辦公室的門。
“有事嗎?坐下說。”老板有點意外,起身給葉秀讓座。
葉秀一下有些手足無措,臉朝下,聲音很輕地說:“我來辭工。”
“為什麽?”老板一臉愕然。
“我要回洛杉磯。”
“你家不是都搬過來了嗎?為什麽還要回洛杉磯?”
“因為我老公Le off了(被解雇),家已經又搬回去了,”
“哦,原來這樣。你都想好了。”老板有點惋惜。
“謝謝你對我的關照。”葉秀想到以後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的工作了,心裏一陣難過。嗓子有點發哽地說。
“那是因為你做的好。這樣吧,如果有一天你想回來,隻要我的公司還在,公司的門一定為你敞開。”
“太謝謝你了。”葉秀站起身,朝老板深深地點點頭。
“什麽時候走?你看我怎樣可以幫你?”老板也有些感動。工作上是一個好員工,為了家鞠躬盡瘁真是難得。
“如果可以,將我以Le off可以嗎?”葉秀心一橫,鬥膽提出了不得已的要求。因為按政府規定,如果被公司Le off,才可以申請失業金。失業金可以領半年,有時還可以延長。按工資比例,一個月差不多千多塊錢。但如果是自己辭工的話,是沒有資格申請失業金的。
老板沉吟了片刻,說:“好吧,此事切不可聲張。”
葉秀頓時滿臉通紅,感到無地自容。像做了虧心事似的,匆匆忙忙離開了老板的辦公室。
葉秀和鍾援朝正在收拾房間。
葉秀問:“這張小床擺哪裏好呢?。”
鍾援朝指著大床斜對著的牆角:“就放那邊好了。”
“我們還是分床羅?” 她有點不甘心地看他一眼。
“你不是喜歡分開睡嗎?這樣你就不用叫我去蹭牆了。” 他故意說。
“小人。”她剜他一眼。
當初葉秀上下午班,回家都半夜了,怕吵到他,她幹脆在廳裏睡沙發。兩個人作息時間不一樣。他要那事時,她正睡夢中嫌煩罵過:“你去蹭牆吧。”
後來搬去妹妹家,房間小不好安大床,湊合一邊一張小床,分床就這麽一路分了下來。
一切都今非昔比了,此一時也彼一時。但她還是覺得憋的慌,不說點什麽難解心頭恨,她便對天天說:“天天,來跟媽媽睡,咱們才不希罕分床不分床呢,你不會是白眼狼吧?”
“天天,跟爸爸走。” 他也對天天喊。
天天看看她又看看他,一個箭步,還是一溜煙跟著他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