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王樹增的《遠東朝鮮戰爭》- （四）

《遠東朝鮮戰爭》，第四章　聖誕快樂

 

（1）“我真為那些中國佬惋惜！”

 

在朝鮮戰爭中，發生在1950年11月下旬東部戰線上的這場戰鬥，至少在中國的所有有關史料中敘述得十分簡單。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
　　也許這場戰鬥進行得過分慘烈了。
　　也許是雙方所付出的代價過分巨大了。
　　也許事後雙方均宣布在這次戰鬥中取得“輝煌的勝利”都有點言過其實了。
　　也許真實地回憶慘烈和代價巨大的戰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 美國在這方麵的資料可不少。在一個兩萬人口的小鎮的公共圖書館裏就有四本關於這次戰鬥的專著。至於中國方麵，那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了：中國素來缺乏承認失敗的勇氣。作者的那句“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樣”，就是這一點的最好佐證。根據書中描寫，中國方麵以華東野戰軍的主力九兵團（共三個軍）圍殲美軍陸戰一師，具體戰鬥中常常是一個團對付美軍一個連，最後卻讓它幾乎全身而退，這樣的結果，還是不要細說吧。

 

這一段以及前後章節裏作者在提到美軍編製時常常采用“貝克連”、“道格連”之類的說法，並和“F連”、“J連”等同時混用。看來這位專門寫作軍事題材的所謂軍旅作家不了解美軍的基本編製習慣。在美軍的一個團裏，連級單位是以字母順序ABCD為號的。貝克連和道格連的英文分別是Baker Company 和Dog Company，按其第一個字母的順序其實就是二連和四連，而F連、J連則分別為六連和十一連。還好，作者沒有將Baker Company 和Dog Company直譯成“麵包師連”和“狗連”。

 

（2）陸戰隊，向南進攻！

 

楊根思看見了美軍中一麵藍色的旗幟，他不知道這是美軍陸戰隊的軍旗。 - 著名的戰鬥英雄楊根思在這裏犧牲。藍色的旗幟應該是聯合國的旗幟。美海軍陸戰隊的軍旗是紅色的。根據書中的描寫，這裏的“美軍基本上是個大拚盤：3913人分別來自陸軍、海軍、海軍陸戰隊、南朝鮮軍等58個單位，很多是10人以下分屬不同係統的先遣隊或者聯絡隊。這些士兵中很多人並不是戰鬥兵，而是工程技術員和通訊人員。” 而他們麵對的是“中國第二十軍的五十八師”。最後，“始終占領著有利地形的中國軍隊在經過反複攻擊並且彈藥消耗嚴重和士兵傷亡巨大的情況下，沒能攻下下碣隅裏。”

 

(4) 水門橋

 

美軍陸戰一師自元山登陸到撤退回成興，共死亡718人，失蹤192人。 - 陸戰一師的總人數大約為兩萬五千人，是當時美軍在朝鮮唯一的滿員師。和中國軍隊作戰的主要是它的第五團和第七團，大約有一萬人。如此的損失，在作者的筆下，叫做“遭到了中國軍隊毀滅性的打擊”。

 

這支軍隊的這種勇敢戰鬥精神和堅忍性，到底來源於什麽？那大概不單純是強製和命令。可能是因為對共產主義的信仰，對帝國主義的憎惡，堅信現在進行的這次戰爭是“正義戰爭”，這些都滲透到了這支軍隊官兵的心靈深處，不，已滲透到了他們的骨髓之中。 - 難怪有了洗腦這一詞。

 

盡管作者在以上幾章中正麵地描寫了中國軍隊的英勇和負麵地描寫了美軍的混亂無能，可是史密斯師長無與倫比的遠見和卓越的指揮才能以及陸戰一師的頑強善戰還是清晰地在字裏行間表現出來。

 

（5）聖誕快樂

 

這一段開始，描述了伍修權在聯大的發言。從字麵上來看，發言的確如同作者所說，“措辭尖銳而華麗”，可是放到曆史的大背景之下來看，則充滿了謊言。比如，伍修權一開始就說，他是“來這裏控訴美國政府武裝侵略中國領土台灣非法的犯罪行為。”事實上，美國如何武裝侵略台灣了？當時的台灣為國民黨所據，美國在台灣沒有駐軍，而代表中華民國駐聯合國的大使，此時就坐在伍的對麵。

 

朝鮮戰爭進行到這個時刻，特別是經過中國共產黨人在聯合國講壇上的闡述，美國人終於明白了，中國共產黨人在朝鮮參戰，根本問題並非在於一個新生的政權感到了來自邊境的威脅，而是在於這個新生的政權力圖在國際政治上取得更大的承認。 - 這句話，完全暴露了事實真相：保家衛國原來是謊言，真正目的是不惜以數十萬軍人的生命和甘冒世界大戰的風險而換取一些國家對新政府的承認。

 

就中國軍隊是否在朝鮮停戰，周恩來開列了三個條件：一、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代表必須取得聯合國的合法地位；二、美國侵略軍必須撤出台灣；三、一切外國軍隊撤出朝鮮。周恩來拒絕了一些國家的代表提出的“先實現停火後實行停戰”的建議。他特別強調，“朝鮮問題和亞洲重要問題的和平解決，離開這幾點是不可能的”。 - 朝鮮戰爭的最後結果是：周恩來提出的三個條件一個都沒能實現。

 

中國共產黨人的態度空前強硬。中國軍隊在朝鮮參戰的政治目的是新中國的國際地位的確立以及台灣問題的解決和整個亞洲局勢的穩定。 - 再次表明，中國出兵不是為了幫助朝鮮。

 

隻要中國軍隊願意，可以一直戰鬥到把美軍和聯合國軍趕下日本海。……中國的傳統節日元旦和春節也快要到了，中國士兵自己編出的順口溜是：“從北到南，一推就完，消滅敵人，回家過年。”  - 和麥克阿瑟的“聖誕節回家”何其相似！

 

美軍戰史記載，沃克當時正在前往美第二十師的路上，他要去嘉獎這支部隊，並準備把一枚銀星獎章授予第二十師的一位上尉連長。上尉連長名叫薩姆。沃克，是沃克將軍的兒子。 - 事實上，沃克是先去一支部隊發了勳章，然後在去看兒子的路上發生了車禍。作者似乎將兩件事情混在一起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中國戰史記載：沃克死於車禍。 - 可是作者在前麵說過：他“死於中國軍隊的進攻中”。

 

本章結束前描寫了毛澤東和金日成在北京的秘密會議：兩位領袖“十分滿意”、“愉快”、“沒有必要擔心了”。而緊接著：“此時此刻，作為在朝鮮前線的中國軍隊的總指揮，彭德懷對整個戰局充滿憂慮。” 難怪後來彭德懷要被打倒，死於獄中。

 

《遠東朝鮮戰爭》，第五章　李奇微：向中國軍隊總司令官致意

 

（1）炒麵煮肉會議

 

作者在上一章結束時說：“朝鮮西線美偽軍在中國人民誌願軍六個軍的打擊下，美第二師、土耳其旅、南朝鮮第二軍已經完全失去戰鬥力，美第二十五師受到重創，美騎兵第一師、美第二十四師均傷亡巨大。”  但是在這裏，作者寫道：毛澤東指示彭德懷繼續作戰，越過三八線，而彭德懷覺得有困難，除了我軍自身的困難外，“第二次戰役後期敵人雖然逃得快，但實際上有生力量的損失並不大，其主力大都較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新中國無論如何是一個嶄新的國家，新中國的領導人隻要願意可以讓任何一件事成為驚天動地的群眾運動，並且在這個運動中體現出鮮明的意識形態的宣傳色彩。 - 今天又何嚐不是！

 

中國軍隊第三戰役的目的是：“殲滅臨津江及其北漢江地區第一線布防的南朝鮮第一、第二、第五、第六師。” 不打美軍了？

 

（2）勝利一次太重要了

 

李奇微頭戴一頂引人注目的毛邊帽子，腰間挎著一支手槍。空降戰鬥服翻起的衣領上佩帶著三顆星和傘兵徽章。上衣外麵套了一件馬甲，脖子上吊著的兩個黑糊糊的東西來回搖晃，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兩顆美式甜瓜形手雷。 - 那兩顆手雷，因道聽途說而廣為流傳。事實上那是一顆手雷和一個戰地急救包。

 

而在華盛頓，對戰爭局勢的悲觀預測使杜魯門總統，連同五角大樓的官員們都感到戰爭似乎應該停下來了。於是，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布萊德雷將軍在議會的聽證會上說出了那句極其著名的話：“如果把戰爭擴大到中國大陸，同中國全麵大打，那就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同錯誤的敵人打一場錯誤的戰爭。” 這句話很快傳到朝鮮前線的美軍官兵中。 - 胡扯了。這句話是大半年後才說的，而且說這句話時並不是在評論戰爭本身，而是在批評麥克阿瑟的錯誤。我原以為，關於這句話的事實真相，國內有人早已加以澄清，作者應該不會再犯這個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