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馬耳他 - （第十三章） 功虧一簣

（第十三章） 功虧一簣 

八月六日夜晚，大首領瓦萊特得到了一個壞消息：一位名叫阿奎那的西班牙軍官從百固城叛逃，投入了穆斯林陣營。此人原先是防守方深受信賴的一員，經常參加大首領和渃博爾斯元帥召集的最高軍事會議，對兩城城防的各個環節了如指掌。他的叛逃，無疑將給守軍帶來極大的危險。大首領瓦萊特聞此凶信，寢食難安。他傳令城頭的守軍執戈待旦；又集結了一小支流動馳援部隊，讓他們隨時待命。 

那一夜，穆斯林炮擊不斷。帝國軍中所有能夠作戰的將士全部被調集起來，整裝待發。在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刻，帝國的總攻開始了。黑夜之中，首先傳出的是阿訇們的誦經吟唱，然後鼓鈸齊鳴。隨著驚天動地的呼喊吼叫聲，穆斯塔法帕夏指揮的八千人馬和皮亞裏帕夏指揮的四千人馬同時分別攻向聖吉利和百固城。頓時，天地被槍炮口噴出了火舌、熊熊的火繩圈和傾盆而下滾沸的油火照得如同白晝。 

在攻向聖吉利城的部隊中，一馬當先的是上次聖吉利大戰中指揮穆斯林水上攻勢的大將坎德利薩和他麾下的軍隊。他們視前一次進攻的慘敗為奇恥大辱，發誓在此役中雪洗前仇。坎德利薩手持彎刀，率先衝向城牆的一處缺口。他那身華麗的服飾在火光中格外醒目；守軍排槍齊射，將他擊斃在土牆上。他的屬下奮力搶回了他的屍體。在守軍頑強的抵抗下，帝國損失慘重，穆斯林將士的屍首在城下堆積如山。然而後麵的部隊毫不畏懼，踏著同伴的身體繼續猛攻。 

於此同時，在百固戰場，皮亞裏帕夏指揮的兵馬潮水般地湧向醫護騎士團的卡斯蒂爾防區。經過帝國炮火連續十多天的密集轟擊，這裏的城牆早已成為一片亂石土堆。盡管守軍拚命抵抗，但是穆斯林人海戰術的攻擊下終於力不能支；帝國的旗號，插上這座土堆。 

大首領瓦萊特聞訊，立刻召集了那支馳援小隊。他戴上頭盔，翻身上馬，從馬弁手中接過長矛，振臂一呼：“今天便是我的死期！”說完，便策馬奔向卡斯蒂爾防區。他們在失守的防區附近遇見了從那裏退下來的守軍；大首領跳下馬背，揮舞著長矛高聲叫道：“殺回去！殺回去！”他一邊呼喊，一邊繼續向前衝鋒，並且不時地從地上撿起被丟棄的槍支，向敵人射擊。守軍見他如此英勇，士氣大振，紛紛轉身進攻。 

這時，穆斯林士兵已經將代表著蘇萊曼大帝本人的軍旗插上了土堆。這麵金球作頂、馬尾為穗的旗幟，頓時成為雙方爭奪的中心。軍旗周圍的屍體越來越多；一名基督教士兵拋出一根帶鉤的繩索，鉤住了旗杆。他們用力一拉，旗杆一折兩斷。帝國士兵拚死搶回了軍旗，卻被守軍從土堆上趕了下來。 

這一場廝殺，雙方都付出了重大代價。奧斯曼帝國的羅德島總督在此殞命，而大首領瓦萊特也大腿受傷。但是，在他的親自指揮下，騎士團的卡斯蒂爾防區，終於失而複得了。 

天已大亮，激戰猶酣。兩位帕夏都下定決心：破城蕩寇，必在今朝！他們指揮著督戰隊，將人潮一波一波地趕上戰場。經過九個多小時的惡戰，守軍的實力漸漸地減弱了。盡管大首領準備了大量軍需給養，兩城之中的婦孺老弱也紛紛加入了防線，可是麵對源源不絕的敵軍攻擊，他們的力量已耗到了盡頭。而穆斯林將領也感覺到防禦的削弱，因此敦促部下發起更加猛烈的進攻。 

在卡斯蒂爾防區坐鎮的大首領瓦萊特，也意識到這是最後的關頭了。他將所有兵力都全部投入了戰場，包括他的貼身馬弁。事先準備好的彈藥、食物和蓄水，也所剩無幾了。但是，他的心情卻非常平靜，等待著以身殉主的輝煌一刻。 

就在這時，在帝國大營背後數裏之遙的小山穀裏，意大利騎士阿納斯塔奇放下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他看到敵軍紛飛的軍旗，聽到敵軍震天的殺聲，知道百固和聖吉利兩個小城已經命懸一線了。他飛身上馬，拔出腰間的長劍：“弟兄們，出擊！” 

一小股鐵流，殺進了奧斯曼帝國大營。 

為了對兩城施行最後的雷霆一擊，穆斯林軍隊已經傾巢而出，大營中隻剩下一些後勤人員、老弱病殘者和傷兵。麵對阿納斯塔奇的鐵騎，他們全無抵抗能力。騎士們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消滅了大營裏的大部分敵軍，然後便分頭在大營內四下放火，並且將留下未殺的穆斯林趕向前方正在作戰的帝國軍隊。這些四處逃竄的穆斯林留守人員中混入了阿納斯塔奇的細作，他們一麵奔跑，一麵大聲呼叫：“援兵來啦！西西裏的敵人上島啦！” 

來自大營的噩耗以及伴隨著的恐懼，一傳十、十傳百，如同一片野火，在穆斯林軍中迅速蔓延開了。正在攻城的將士們聽到身後的喧嘩，回頭一看，隻見大營處處濃煙滾滾、火焰熊熊。他們以為敵方強援已至，再也無心戀戰，轉身而逃。前方的後退衝擊了帝國的中軍，導致了軍中各處混亂無比。兩位帕夏和他們的督戰憲兵竭力試圖控製局麵，可是很快被紛亂的人流所淹沒。兵敗如山倒，各人爭先恐後地四下逃竄，因擁擠踐踏而造成的傷亡不計其數。 

城頭上的守軍，已經作好了必死的準備，卻突然發現，麵對著的強敵在頃刻之間抱頭鼠竄了。但是，他們已經無力追擊，隻能一麵對著敵人的背影開槍射擊，一麵高聲歡呼：“勝利啦！援兵來啦！” 

就這樣，奧斯曼帝國的強大攻勢，就在勝利即將來臨的最後一刻功虧一簣、灰飛煙滅了。阿納斯塔奇率領的這支不滿百人的遊騎，在千鈞一發之際，拯救了聖吉利和百固城，拯救了馬耳他，拯救了醫護騎士團。 

當穆斯塔法帕夏和皮亞裏帕夏帶人趕回大營，阿納斯塔奇和他的騎兵早已退入姆迪納城，隻給兩位帕夏留下了一片狼藉以及無比的憤怒和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