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王樹增的《遠東朝鮮戰爭》- （三）

《遠東朝鮮戰爭》，第二章　中美士兵首次肉搏 

（1）“YOYO”作戰和朝鮮語的《東方紅》 

樸一禹答：“美國人的情報很靈，金首相需要不斷地改變位置，我也說不準他現在到底在什麽位置。”  然後，美國的情報部門完全沒有想到中國的司令官會插到戰場的前沿來。- 自相矛盾。 

毛澤東給彭德懷發來一封很長的、指示十分具體的電報：·······除平壤、元山、漢城、大丘、釜山等大城市及其附近地區我無飛機無法結果外，其餘地方的敵人都可能被我各個殲滅，即使美國再增幾個師來，我也可各個殲滅之。如此便有迫使美國和我進行外交談判之可能，或者待我飛機大炮條件具備之後，把這些大城市逐一打開。 - 由此可見，誌願軍入朝時，中國政府的目的已經是解放整個朝鮮了。 

（2）我們認為什麽都知道，而實際上什麽也不知道 

與西線南朝鮮第六師的士兵一樣，在中國士兵的眼裏，他們前進時懶散的神態根本不像是在進攻。 - 的確，南朝鮮士兵隻是在前進，而不是進攻。因為他們知道北朝鮮已經無力抵抗了，卻不知道中國已經不宣而戰、秘密入朝。 

這是一場“遭遇和反突擊戰役”。彭德懷這樣給突然打響的戰役定性。 - 是遭遇，但不是反突擊。南朝鮮士兵沒有突擊。 

“是北朝鮮士兵謊稱自己是中國人，或者是零散的中國誌願人員。”美軍最初是這樣判斷的，“估計數量不會超過一千人。”  - 不是美軍這樣判斷，而是麥克阿瑟的情報官這樣判斷。 

美國國防部長馬歇爾事後沉重地說：“我們認為什麽都知道，而實際上什麽也不知道。然而，對方卻一切都知道。於是，戰爭開始了。”   - 所以，是誰有預謀、有計劃地擴大了戰爭？ 

（4）雲山：中美士兵的首次肉搏 

毛澤東為此發來電報：你們以全部殲滅當麵敵人偽一師、偽七師、英二十七旅、美二十四師及美騎一師一部及偽六師、偽八師殘部為目標是完全正確的。 - 為了殲滅敵軍三個師、一個旅和另外三個師的一部分，中國方麵第38、39、40和66軍（共十二個師）參戰，結果：“是中國人民誌願軍首次以劣勢裝備嚴重打擊了美軍的成功戰例。這次戰鬥共殲滅具備現代化裝備的美騎兵第一師八團的大部分、南朝鮮軍第一師十二團一部。” - 連一個整團也沒有殲滅。 

（6）早晨，中國軍隊消失了 

他推測，中國人這樣說是玩“魚和熊掌兼得”的把戲，因為根據他的了解，中國人極端敏感和極愛麵子，一口咬定在朝鮮沒有正規的、有組織的軍隊，與聯合國軍對抗的隻是“誌願人員”，這樣既可以在萬一被打敗的時候不損害中共軍隊的聲譽，又可以給退敗的北朝鮮軍隊以實質上的支持。 - 大實話。 

美軍第二十四師十九團的陣地受到的衝擊最嚴重，幾乎所有的連隊都在告急，傷亡增加的速度令人感到世界的末日已經降臨。其左翼的陣地丟失之後，中國士兵潮水般蜂擁而來，美軍軍官試圖在陣地周圍集合被打散的士兵，但是這個努力很快就被證明根本不現實。如果中國軍隊再施加一點壓力的話，美十九團的潰敗就將成為定 局。 好容易堅持到天亮。美十九團一營在重新裝備之後，向丟失的陣地開始反擊。美軍士兵緩慢地向高地接近，奇怪的是沒有遇到中國人的阻擊。美軍終於爬上了高地，陣地上靜悄悄的，潮水般的中國軍隊沒有了！美軍士兵們隻是在戰壕中發現了三名因為疲勞之極仍然睡得很香的中國士兵。 - 美十九團如此告急、傷亡、潰敗、末日來臨，到了天亮還能反擊？中國士兵撤退時，居然不叫醒自己的同伴？ 

(7) 吃飯於前，又拉屎於後，不是白吃了嗎？ 

華盛頓對中國軍隊參戰的目的、規模、決心等問題始終沒有正確的結論。他們始終認為，中國沒有足夠的決心和能力同聯合國軍進行大規模戰爭，中國人在朝鮮戰場的出現，一方麵是作為蘇聯集團的一員象征性地向北朝鮮表示支持，另一方麵是為了保護在中朝邊境附近供應中國東北地區的水力發電站。為此，美國政府還正式發 表聲明，鄭重強調“美國沒有破壞這些發電設備的意圖，並且尊重中國的邊境線”。 - 這個觀點很新鮮。我看了不少美國人寫的書，從未有作者提到華盛頓政府有這樣的看法。相反，美國政府一直在盡量避免和中國發生正麵衝突，希望中國不要卷入朝鮮戰爭。不知道該作者是從哪裏得到的這個說法。 

至11月4日，中國軍隊一共殲滅了英軍第二十七旅的一個榴彈炮兵營、美軍第二十四師的一個加強連，重創了南朝鮮第一、第六、第八師和美軍騎兵第一師的第 五、第八團，殲敵15000餘人。在敵人全部撤退到清川江一線的時候，中國軍隊殲敵的時機已經喪失。這時的中國軍隊已經連續戰鬥10天，傷亡不小，糧彈已 盡，而且聯合國軍在損失不大的情況下有可能反擊（在個別地區，敵人已經這樣進行了），那將會使中國軍隊由主動變為被動。 - 根據這一段：聯合國軍被殲15000餘人，還損失不大？ 

經過協商，彭德懷與高崗聯名向周恩來打了一封電報：前線汽車損壞甚大，誌願軍總共一千台車，據不完全統計，已遭敵機炸毀損壞者達六百台以上。現宋兵團已過江，運輸甚為困難，部隊經常斷炊，下一戰役糧食準備更成問題。因此現由滿洲裏向大連運送之蘇方汽車一千台，無論如何，請設法借用，如何請速複。
　　毛澤東回電算了一筆賬：蘇聯汽車不久可到達第一批。損車雖多，是可以補充的。以平均每天損車三十輛計，一個月損車九百輛，打一年仗也不過損車一萬輛左右。並且損壞之車，有些可以修好，有些可以取回若幹零件。又可繳獲一批，故汽車是完全有辦法的。 - 從十月25日到十一月5日，十天損失了600輛以上的汽車（還是不完全統計），毛澤東卻說平均每天損失30輛。朝鮮戰爭中美軍空軍出動頻繁，不但狂炸中國車隊，同時也炸毀聯合國軍撤退時遺棄的車輛。毛澤東算的帳，實在是一筆糊塗賬。 

11月8日，聯合國安理會投票討論麥克阿瑟關於中國幹涉朝鮮的一份報告。美國人是時還企圖讓中國人緊張的心情放鬆一下，表明美國無意侵犯中國的邊境。於是，聯合國邀請一個中國代表參加聯合國討論朝鮮問題的會議，美國表示願意和中國人對話。·······對聯合國提出的邀請，中國政府簡單地通知聯合國，中國將不參加關於麥克阿瑟的報告和美國提案的任何討論，但中國願意派出一個代表團去聯合國討論“台灣問 題”，並說由14名外交官組成的中國代表團已經出發。聯合國開會的日期是11月14日，但那一天根本不見中國人的影子，原來中國代表團正不明原因地在路上 磨蹭著，他們取道莫斯科、布拉格和倫敦，從中國到美國一共走了13天，到達聯合國的時候已經是24日了——有媒體一語雙關地說：“這足以證明中美兩國人民 之間的距離是多麽的遙遠。” - 中國政府的和平誠意，由此可見。 

《遠東朝鮮戰爭》，第三章　三十八軍萬歲 

（3）韓國第二軍團已經不複存在 

這一段開始時說，中國軍隊第二次戰役，首先是要殲滅南朝鮮的第七師和第八師。然後說：“除少數敵人逃脫外，南朝鮮第七師的大部被殲滅於德川。德川一役，南朝鮮軍死傷1041人，被俘2078人，損失火炮156門，汽車218輛。”由此可見，南朝鮮的第七師損失三千一百餘人。然而，聯合國軍一個師的兵員大多數為八千到一萬人（美海軍陸戰一師例外），因此南朝鮮的第七師並非“大部被殲”。至於南朝鮮的第八師，作者自己後來提到，隻有第十團的指揮所和第二十一團的一個機槍連被消滅了。根據英美史書，南朝鮮軍隊在作戰中常常是一觸即潰，向後逃跑，但後來大多數人能夠重新歸隊。 

中國士兵們把俘虜到的南朝鮮士兵捆上手腳，扔在山溝裏。抓到的幾個美軍顧問不能扔，讓他們跟著部隊走。 - 如此優待俘虜，一視同仁。 

（5）“最奇怪的會議”和“閘門”的關閉 

其實，連麥克阿瑟的下級軍官們都不會相信這份“情報”，原因很簡單，指揮中國軍隊參加朝鮮戰爭的不是林彪。 - 這裏有一個比較有意思的問題。作者的這句話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因為美國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認為中國軍隊的指揮官起初是林彪，後來換成彭德懷。在美國80年代出版的權威曆史書中依然持這一說法。因此，當時的美軍下級軍官根本不知道中國指揮官是不是林彪。 

（6）三十八軍萬歲！ 

上一段的下半節說道：中國軍隊“消滅”了南朝鮮的第七、第八師後，下一步的任務是以殲滅美軍第一師、第二師、第二十五師的主力為目標的戰鬥。而且，而殲滅美軍師的關鍵，在於第三十八軍能不能穿插到位。然後，“美軍第九軍所屬第二師、第二十五師，土耳其旅，美騎兵一師以及南朝鮮第一師，都已經在中國軍隊的三麵包圍之中，至此，隻有自安州向肅川南逃的退路尚未被切斷，而三所裏是這條退路上的必經咽喉之地。如果三所裏堵不住，整個第二次戰役勢必會成為一場達不到殲滅敵人目的的擊潰戰。”然後花了重筆描繪中國38軍和42軍如何神勇穿插。可是42軍的124、125兩個師沒打贏美軍騎一師的兩個團，沒能完成任務。可是38軍的113師英勇頑強，終於占領了三所裏，因此“南逃的聯合國軍的退路被全部封鎖了。”

本段的一開始又說：“中國軍隊對三所裏和龍源裏的占領，震動了聯合國軍的整個戰線。聯合國軍的大後方關鍵部位的丟失使徘徊於清川江北岸的美軍第二師、第二十五師、第二十四師和英軍第二十七旅、南朝鮮軍第一師以及土耳其旅殘部全部陷入了中國軍隊的包圍之中。”然後便是關於美軍第二師如何混亂，中國軍隊的第38、39、40軍如何奮勇作戰的精彩描寫，並且詳細敘述了鬆骨峰等高地上中國軍隊的英勇。然後： 

“在各個方向圍殲美軍的中國軍隊也開始了最後的攻擊。
　　在黃昏落日的映照下，在軍隅裏、鳳鳴裏、龍源裏之間，被圍困的美軍被切成一個個小股，受到從四麵壓上來的中國士兵的追殺。企圖解救美國士兵的美軍飛機飛得很低，四處逃命的美國士兵向天空搖晃著白毛巾，但是中國士兵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搖晃起白毛巾，於是美軍飛行員隻能在一種不知所措的狀態之中向大本營不斷 地報告著一句話：“完了，他們完了！”
　　夜幕降臨了。
　　朝鮮戰場上的黑夜是為美軍準備的墳墓。

……

冷月寒星輝映的戰地，陣陣炸雷撕裂天空，“轟隆隆，轟隆隆”連綿不斷。幾十公裏長的戰線上，成串成串的曳光彈、照明彈、信號彈在空中交織飛舞，炮彈的尖 嘯，手榴彈、爆破簡、炸藥包發出的悶啞的爆炸聲，在峽穀中回響不息。敵我雙方在公路沿線犬牙交錯的激烈戰鬥，那是我從戎幾十年，從未見到過的雄偉、壯闊的場麵。敵人遺棄的大炮、坦克、裝甲車和各種大小汽車，綿延透迄，一眼望不到頭，到處是散落的文件、紙張、照片、炮彈、美軍軍旗、偽軍“八卦旗”以及其他軍 用物資……” 

看到這裏，想必讀者會覺得被包圍的美軍第二師、第二十五師、第二十四師和英軍第二十七旅、南朝鮮軍第一師以及土耳其旅殘部一定被全殲了吧！ 

然後便是彭德懷的那封高呼“三十八軍萬歲！”的電報：“被圍之敵尚多。望克服困難，鼓起勇氣，繼續全殲被圍之敵。” 

然後，本段以中國士兵從繳獲得美國收音機裏聽到中國國歌而結束。最終的戰果如何？作者給了一個太監的下麵 —  沒有了。在下一章，作者筆鋒一轉，從西線跳到東線去了。事實上，上述被包圍的聯合國軍各單位沒有一個被全殲。美軍第二師（傷亡和被俘三千多人）、第二十五師（傷亡和被俘一千三百多人）和土耳其旅（傷亡和被俘近一千人）損失嚴重，其餘部隊大多數都突圍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