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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英

(2016-07-13 11:46:31) 下一個

中國中央芭蕾舞團團長馮英訪談
近 年來,世界各國不少知名芭蕾明星們陸續退役,擔負起了芭蕾舞團團長(芭蕾藝術總監)的角色,如Farukh Ruzimatov (但兩年前辭職)、 Nina Ananiashivili、Igor Zelensky、Kader Belarbi、Manuel Legris、Sergei Filin……中國中央芭蕾舞團前主要演員、芭蕾大師馮英也在兩年前加入了這個行列。 2011年5月19日下午,“中法文化之春”演出前夕,在中央芭蕾舞團的會議室裏,Dansomanie采訪了馮英女士,聽她娓 娓道來一個中國芭蕾演員的成長之路。
 

feng ying portrait



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你是如何走上跳芭蕾這條路的?

確 實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 那是一個特殊年代,73年吧,那年我十歲,北京舞蹈學院(以下簡稱舞院)去哈爾濱招生。當時的中國對什麽是芭蕾根本不知道,隻知道《紅色娘子軍》和《白毛 女》。北舞的老師看我們上文化課、體育課,在體育課上讓我們背著手站,看姿態,讓我們做體操,然後挑出幾個來掰腿、看基本條件,通知下周末去市少年宮考 試。我們是由體育老師帶隊去的,參加了三輪考試:基本、組合、模仿,自己準備,不會的人占多數,最後讓大家做遊戲,看反應,然後讓我們等通知。那是在六月 份,七、八月份的時候,我接到了錄取通知書,就跟做夢一樣。讓去體檢時不知道是什麽事,隻知道是北京來人了,要帶我去跳舞。家裏沒有人懂藝術,我父母都是 工人,他們不懂,隻覺得孩子去北京總是件好事。等上火車後,父母後悔了,不讓去。我們哈爾濱一共去了十八個,都在火車上哭,舞院的老師挨個兒地安慰我們。

到了北舞(當時叫中央“五七”藝術大學,包括了舞校、戲校、電影學院、音樂學院),開始一點都不懂,不知來幹什麽,分班後開始學 芭蕾。現在回頭來看,我是天生來就該跳舞的,從小喜歡蹦蹦跳跳,能歌善舞,喜歡文藝活動,大人們說我不會說話的時候就會臭美,喜歡表現,但以前沒有專業練 過,跳舞、藝術感覺,現在回過頭來看是天生的。 

進了學校後開始基礎訓練,早上5:15起床,5:30出操,開始的訓練覺得挺枯燥,就想家。二年級以後慢慢習慣了,我們開始有實習劇目,那時什麽舞都學, 民間舞、中國舞,連翻跟鬥都學,比較豐富,實習劇目比如《蜜蜂與熊》、《賣火柴的小女孩》、《草原兒女》片段、《白毛女》片段等等。78年以後開始學跳 《天鵝湖》,接觸古典經典劇目。79年畢業直接進團,我們這屆是承上啟下的一屆,是文化大革命以後第一批進團的新鮮血液,正趕上改革開放,跳了很多東西, 巡演很多,我們當時一個晚會能跳四個節目,如《天鵝湖》第二幕、《天鵝之死》、《女四》、《練習曲》、《林黛玉》等等。

 

feng ying swan lake



I82年中法文化交流活動,我有幸被選中派往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學校學習一年,同去的還有白淑湘和我當時的舞伴應潤生。我們是六月去的,七、八月是巴黎歌劇 院的暑假,我們先參加了兩個暑期培訓班——三個星期貝雅(Maurice Bejart)的訓練班,另外三、四個星期是在戛納Rosella Higthower的培訓班。貝雅的培訓班,Maurice Bejart 親自上課、排練,結束時有一個匯報演出,都是貝雅的小作品。貝雅當時希望我能去比利時跳他的《羅密歐與朱麗葉》(Dansomanie注:當時貝雅的二十 一世紀芭蕾舞團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後來舞團在80年代後期遷至瑞士洛桑,更名為貝雅洛桑芭蕾舞團),並請我們去看他的作品錄像,可是因為時間衝突,我 沒能去。貝雅的培訓讓我知道了什麽是編導方式,學到了很多新的理念,懂得了不同的音樂應該有不同的身體語言去表達,收獲特別大。遺憾的是後來更沒有機會跟 他合作,貝雅特別希望來中國,但沒有實現。在Rosella Higthower的培訓班,我們上了芭蕾課、爵士舞課、教學法等課。九月份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學校開學,我插班在他們的高級班(畢業班)裏,我印象很深的 是我們的老師,是一個女老師,她的腳非常好,像說話一樣。每次課後我都記筆記。我隻參加他們的訓練課,沒有參加他們的文化課和匯報演出。這一年在法國的學 習我的收獲非常大,進步很多。
 

 

在你的舞蹈生涯中,那些人、那些事對你的影響最大?

這 就太多了…… 首先是舞院的老師,他們改變了我對芭蕾的理解。78年Ben Stevenson 第一次來舞院,在這之前我們一直都是學的俄派,強調表情,動作幅度要大,不講過程。Ben Stevenson是英國學派的,他的表現力豐富,講方法、規範、準確,要求身體保持“四點正”,要從肌肉轉開,講究訓練方法, 注重表演風格,給我們帶來了一種新的當代理念,比如他的《前奏曲》,編得又好看又直接。

在藝術感覺方麵,烏蘭諾娃對我的影響最大。我沒有見過她本人,但我看了很多她的錄像,《淚泉》、《吉賽爾》、《天鵝湖》、《羅密歐與朱麗葉》、《寶石花》 ……等等,她的表演像詩一樣美,在我心裏紮了根,我那時的夢想就是當中國的烏蘭諾娃。從她的身上,我學會了要注重音樂和舞蹈 修養,加強魅力方麵的東西。有空我就去圖書館借書看錄像,要求自己多學、多看,加強藝術修養。

加上那一年在法國的學習,藝術環境的熏陶,對我的影響也很大。巴黎是一個藝術之都,到處都是動感的雕塑、各種博物館,有空我就去博物館參觀,去 Palais Garnier的最高一層(注:學生們看演出的位置)看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的演出。我特別享受藝術之都的這種氛圍,記得在凡爾賽宮的後花園漫步的時候,陽 光透過樹蔭照下來,就感覺像一首圓舞曲,就感覺這就是跳舞的地方,就應該舞起來。法國的訓練體係和俄國有很大區別,我們的女老師她特別要求腳下的速度和過 程,一般一拍裏一個動作她要求完成四個,必須快速而且清楚。舞步的輔助動作、過程、連貫性都非常重要,一年的訓練下來,我的腳下、中段的進步很大,當時我 覺得法國的訓練體係更科學些。

還有Nureyev ,這要感謝戴愛蓮先生,是通過她才邀請到Nureyev。85年Nureyev 來中芭,把他的《堂吉訶德》送給了我們。《堂吉訶德》對我個人來說是技術挑戰,是能力和爆發力的突破,因為我本身的風格是比較緩慢柔和的,我從中得到了鍛 煉。Nureyev 要求所有的東西都要表現得誇張,比如五位必須交叉,甚至要過;他強調動作的過程必須清楚,比如Pirouette,必須轉的時候,動力腿要貼著主力腿上下 移動;動作要大幅度(這時馮英從座位站起來,開始比劃動作)……Nureyev 把各流派都融合得爐火純青了。

 

feng ying giselle



從芭蕾演員到芭蕾大師再到團長,你是如何應對這些角色轉變的?

從1979年到1997年,我當了十八年的演員,跳了中芭幾乎所有劇目的主角,古典的、現代的、中國的。97年因傷退了下來,開始當教員。先是在94年的 時候,我被派去美國密西根州參加了一個四個星期的暑期訓練班,學習教學法,同去的有王才軍、李健、吳振榮老師,我們跟一個叫施奈德的德國老師學習,我很留 意記筆記,因為我條件不好就愛動腦子,從那時開始,我就有意識地準備了一些東西,有一段時間的適應期,97年退下來時,當教員比較自然。

當演員的時候,隻要排練好、人物塑造好就行了。當團長比較艱難的在於經營管理,我經驗不夠,以前的經曆主要都是在業務、專業指導方麵。現在(當了團長後) 很不同,團裏的經費、市場、關係、業務聯係等各方麵都要管,要懂經濟,要懂宣傳策劃,要敏銳地思想,要關注創作,要分析市場,壓力不僅來自於藝術方麵,主 要是來自於芭團的運營、推廣等很多方麵,當團長還要是社會活動家……

 
作為團長,你如何看待和評價中芭的現狀(從演員、劇目、創新/創作、對外合作等方麵)?


這應該由外部的人來評價吧……

從內部來看,一批又一批的藝術家承前啟後,為中芭的發展做出了貢獻,但編舞匱乏,中芭必須往前走,有責任引進和傳承古典芭蕾。從64年開始,繼《紅色娘子 軍》之後,中芭開始嚐試中國芭蕾,探索中國語匯的芭蕾。一個舞團要形成自己的風格,這種摸索是和編導聯係在一起的,這也是世界大腕們所證明了的:漢堡芭蕾 舞團有John Neumeier,他的作品有對文學名著的闡釋,有時代感,有超前意識;巴蘭欽和他的交響芭蕾;法國有Pierre Lacotte、Roland Petit、Maurice Bejart;英國有MacMillan……

最近的《大紅燈籠高高掛》、《牡丹亭》,中芭也是在摸索自己的風格。從去年開始,我們引進了“Workshop”,除了給年輕演 員提供平台和機會展示才華、進行創新,也是為了發現和培養編舞,在這基礎上還要發現和培養舞美服裝設計、作曲等人才。雖然還沒有很有風格的編導,但我們是 先撒網,後收口。“Workshop”的理念就是要培養能夠編中國芭蕾作品的編導,能編出適應不同層次觀眾需求的作品,相信有好 的作品就會受歡迎。 



對於中芭未來的發展有何設想和規劃?

我們的演出季正在逐漸成熟,按“春夏秋冬”四個季節來安排——春季,芭團基本呆在北京不動,主要是創作 (如Workshop)、排新戲、複排劇目、團裏內部考核、中法文化之春演出等,《紅色娘子軍》是每年“三八婦女節”必演的劇 目;夏季主要是國內外的巡演,參加“高雅藝術進校園”的活動,在學生中普及和推廣芭蕾;秋季以恢複、排新戲為主,一般九月巡演, 十月回京,計劃每年有兩次國外巡演;冬季主要是新年和春節的演出。

中芭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我們常說我們是三條腿走路——古典芭蕾、中國芭蕾、當代舞,而外國芭蕾舞團隻有兩條腿:古典和現代。這兩年我們的古典節目少了點,中芭要保持三條腿的平衡,三條腿都很重要,齊頭並進,要保留古典傳統,還要形成自己的特色。


國內很多觀眾抱怨近兩年來中芭沒有引進和上演新戲、大戲,你對此有何看法?

關於新戲的概念,世界範圍內有一個共同的認知,就是節目在保留劇目裏循環,Workshop也能算是新作品啊。中芭涉及引進新戲的問題,排大戲更是綜合性 的,受各種因素的影響,藝術創作、市場和經費是有矛盾的。國家給芭團的投入隻能保證人頭費。創作新戲,除了前期創作以外,進入排練至少需要兩個月,也就是 說這段時間不能演出,這個空擋需要資金填補,新演員需要培養,老演員的轉崗,中芭要每年大小演出150多場才能填補這個缺口。我去歐洲開團長會議,發現幾 乎全世界的芭蕾舞團都麵臨一樣的境地,他們也都為這個發愁。如果中國有國外那樣的捐贈讚助體係就好了……



關於今年中芭的國外巡演:七月德國漢堡《大紅燈籠高高掛》,八月英國愛丁堡《牡丹亭》,中芭保留劇目很多,為什麽選這兩部戲呢?

這 是他們點菜譜點的。去國外巡演的劇目通常是雙方協商的,比如上次去法國巴黎,我們推薦了《紅色娘子軍》和《西爾維婭》,他們接受了。如果去的地方他們對中 國作品不太了解,我們可以推薦中國作品,比如在“Tripple Bill”(三合一)這樣的節目裏,推薦《黃河》、《梁祝》等。


那麽想對國外的觀眾說點什麽呢? 

中央芭蕾舞團在國外的認知程度和普遍性沒有國外大團那麽高。如果中央芭蕾舞團有機會去國外演出,請他們走進中國芭蕾,請他們了解中國芭蕾在世界藝術領域裏能夠展示的亮點。


Copyright © dansomanie.org, dansomanie.net  - 馮英 

特別鳴謝中芭陳麗娥老師幫助促成此次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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