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具的悲喜劇（上）

一，本來是喜劇

我有一個三十年前的同班同學，現在與我住在同一個國家。雖然我們所在的城市相隔五個小時車程，按照中國本位的觀點，按照我的另一個非同班同學的小說《曾在天涯》的說法，我倆就算“同是天涯淪落人”了。所以我們老哥倆就得互相照應點，因為我在房子方麵有些特長，所以是我幫他多一點。

他有個寶貝女兒，幾年前到多倫多讀醫學院。夫妻倆給女兒買了個公寓，從找經紀、看房、出價到裝修，我都全程參與了。女兒學習成績優異，現在畢業了，仍留在多倫多做了住院醫，雖然很辛苦，但是社會地位高啊，將來前途未可限量。那個公寓位居市中心最繁華地帶，幾年來升值不少，與租房相比，肯定是賺了。

事情的發展，本來都是喜劇。按現在網絡流行的寫法，是“洗具”。

二，洗具的悲劇一

喜劇轉化為悲劇，就發生在洗具上。

女兒浴室洗手池（且稱其為洗具）的水龍頭有點漏水，她的一個男同學主動提出，要給她修修。按照我們過來人的猜測，恐怕是有點獻殷勤的意思吧，待考。訓練有素的醫學生，不，現在該稱是醫生了——做事很嚴謹，到網上查了修水龍頭的方法，發現很容易，就來動手了。但是他們隻忽略了一點，忘記了先把水的來源關掉。

讀者都能想到而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的事情突然發生了。當水的開關剛剛拆開，強烈的熱水柱猛然向上噴出，燈泡在爆炸，一片亂響，公寓在一刹那間變成了熱水的尼亞加拉大瀑布。兩個驚呆了的年輕醫生反應過來，跑向樓下求助，當管理員趕到用工具在牆內關掉了熱水時，整個公寓已經完全浸在水中。而水必然向下流，下麵兩層樓都有漏水流淌。男醫生的手也嚴重燙傷，他倒是有專業知識去包紮處理的。

星期一的傍晚，我的電話響起，老同學向我講述了兩小時前發生的事。女兒在電話裏向父親哭訴，但是父親遠在500公裏以外。我說可以想見大樓裏的水壓會比我們小房子裏麵的大得多，否則怎麽上得了20層樓？女兒已經問過專業水管工，但是那個plumber說他隻在早8晚5工作。老同學小心地問我修這個難不難？我用在文學城答疑的標準回答：這要看對誰了，對你難，對我不難。老同學說：如果你能做的話，請一定按專業的標準收費。我說，我本來就不是專業的，我也不知道專業的收費應該是多少啊。當父親的倒是準備連夜開車趕過來，女兒說別，你來了也幫不上忙。老同學還與我討論了要不要報保險，又對我百般感謝。我最後說：這種事已經發生了，我怎能不拔刀相助？

當一個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怎麽修理是次要的，首先需要的是有人來安慰。我給太太打了個電話，她還在市中心單位裏，我讓她先去探望，幫助清水，我先吃點東西，收拾工具，隨後趕來。

我到現場已是晚上9點，事情已過約4個小時。浮水已經清完，正借來一個強力風扇吹幹地麵。我看到的場麵是：熱水開關失去，鏡子上方的6個燈泡少了三個，原來在牆上的藥品箱掉下砸碎了馬桶水箱蓋。幾年前我幫他鋪的合成地板吸水發脹，邊角都翹起來了。我檢查水池下櫃，卻發現櫃門拉不開了，因為台麵板被水泡漲，其鋸末材料已酥爛，而且舊水龍頭很難拆開。我給年輕女醫生開的診斷處方是：不要隻換水龍頭了，連台麵和櫃一起換新的吧。還要換鏡換燈換馬桶，那就趁機做整個浴室的升級更新吧。不對，浴缸和地麵不動，是半個浴室。這叫因禍得福，難得女醫生還懂這個成語，不愧老爸是教中文的專家。而地板不著急，可以先湊合用著，以後再換。

以下兩幅照片是事發一天半以後，我開工前拍的，其慘烈氣氛已經大減，但可作為before的對照。





三，洗具的悲劇二

既然要我修，就得按照房崇的習慣和標準。我是把款式、色彩和價格作整體考慮的，水池台麵和馬桶要白色，櫃子和鏡子要深棕色的。因為是一個臥室的公寓，所以不能按house的標準，不能太貴，款式要比較現代。油漆也要重刷，原來的深藍色我很不喜歡，自作主張就給改了色。

第二天我開車出去買材料，Home Depot的水池櫃不太合適，我又去了Rona。正好碰上了truckload sale，我就買了台麵和櫃子，隻花了159元，非常合算。我的車不大，裝了櫃子就不能買馬桶了，隻好先回家。誰知我的車裏剛裝進洗具，它自己就突然“杯具”了。

多次打火車子都沒有反應，卻有燈有收音機，不是電池的問題，我的車就這麽死在Rona的停車場上了。我這人不怕修房，就怕修車。正要幫忙解救別人的悲劇，此刻誰來救我？

首先打電話給太太，她建議我叫拖車拉到dealer去修車。我進到Rona去查電話黃頁，打了三家，才有救星說15分鍾就到。我有十幾年駕齡了，卻平生第一次被拖。到dealer查了一個多小時，才告訴我是starter壞了，需要訂零件，要等到後天星期四才能修好。車店倒是有車可以給我送回家去，但是我剛買的洗具還在死了的車裏呢。您受累，幫我把櫃子和水池搬到您車裏再走，行麽？

太太上班的地方其實離女醫生家不遠，但她下班後得先回家，我們把新洗具裝到她車上再返回，途中又去買了馬桶。等送到女醫生樓下，又是晚9點了。可是大廈保安就是不讓我們上樓，說是搬這大件物品必須提前預訂貨運電梯，走旁門，晚9點以後不準再搬，明天再來吧。差點再次“杯具”，好說歹說，總算網開一麵，一陣手忙腳亂，裝車卸車，繞小路走側門，讓我們上了樓。住慣了獨立house的我們不禁感慨，這住公寓的感覺太差了，當了房主還要受製於人，發誓永不住大樓。

晚上不能開工，隻好明天再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