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 罪(11)
龍康(廖倫焰)
老年女人盡量平靜著自己的感情敘述結束後,玉瓊十分同情地問道:“孩子們都好吧,精神上!”
老年女人答道:“還好,沒影響到孩子,叁個孩子都挺好,她們在省城裏工作也不錯!”
玉瓊又問道:“你退休前是這兒的縣政協主席?”
老年女人答道:“83年機改,我作了醫院管業務的副院長。一年後,又當了分管文衛的副縣長。我不是黨員,非黨員的女性那時必須要一個。我還有重要的海外關係。隻當了一屆,我自我感到不是作縣長的料,他這個累贅拖著我也幹不好政務,便申請調換工作,組織上安排我到縣政協作了副主席,一直到退休。”
玉瓊說道:“他現在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要上山拉琴啦?”
老年女人說道:“每天早上都上山拉琴,這是他對我們愛情懷念的特殊表達方式!”
玉瓊說道:“如果他沒有病,他的性欲那樣強,又來怎麽辦啦?”
老年女人說道:“靠理智哇,人是理智的!”
玉瓊說道:“可理智未必是萬能,對人人都有效吧,再說了,叫男人都用理智去強製約束性,對他們也許是痛苦的事情,不利於身心健康的事情!”
老年女人情緒顯得有點激動地說道:“那就是出去找個外遇什麽的,我看也行,比兩個人都強撐起,雙方都受性的折磨強。作為受害者,我這麽說,你們不會另眼看我吧!”
老年女人慈祥的目光這時落在了玉瓊臉上。
“怎麽會呢,大姐!”玉瓊興奮地說道,她感到大姐剛才的話,仿佛在從一個側麵支持著她和大勇的關係。
他們朝前又走了一會,老年女人鬆開了她緊挽著的手臂,歉疚地說道:“這陣不能再和你們一塊散步了。我好想和你們多走會兒,多聊會兒,但從這兒走回去,估計正好到他結束拉琴的時間了,我們明天或後天的上午再見吧!”老年女人說完話匆匆忙忙地走了,可很快,又快步地走了回來,拉著玉瓊的手說道:“忘記提醒你啦,姑娘,你們在這兒住院這段時間得當心點。這幾天我回到家裏一直都得把他捆著,他從你身上又看到了我年青時候的影子,又容易產生找到了我,我又把你藏起來了的錯覺,你今天給他的刺激不知道比那個小學教師強烈多少倍,我怕他萬一像上次那樣又跑了出來,這醫院他熟悉得很。這回,我會吸取上次的教訓,把他捆得更緊----但你們也當心些好!”玉瓊正愣著吃驚的一刹那,老年女人已轉身往回趕了。
醫院,白天喧喧嚷嚷,人來人往,夜裏,沉浸在一片陰森冷酷中,才住進醫院的人,如果膽子比較小,在夜間不能入睡時,往往容易聯想到醫院裏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太平間,聯想到在白天,親眼目睹到的護士推著手推車,車上躺著白布蒙了麵的死人等情景。夜的景物,各種建築的形狀,也常常在夜裏可能給膽小的人伶牙俐齒的感覺。在玉瓊他們和老年女人分手的第叁天晚上,半夜,老頭子不出老年女人所料的從家裏跑了出來,變成了一個黑影的在醫院裏四處亂躥,一會,躥到了婦產科住院部背後的牆角下,抱著碗口般粗的下水管向上爬了起來,爬水管的動作,像隻蛤蟆在水管上跳騰。雙腿收到臀部,雙腳使勁在水管上一蹬的同時,雙手猛地向上一攀。有時,隨作手腳蹬攀的動作,嘴裏會發出輕微的怪叫聲。
不一會,老頭子就爬到了水管靠四樓陽台的位置。四樓陽台欄板距水管有一米多遠,老頭子側身一撲,一隻手抓住欄板的同時,雙腳離開了水管,身子在空中晃蕩幾下後,另一隻手也抓住了陽台欄板,靠雙手上收的力量,把一隻腿搭到了欄板上,“咚”的一聲一個側翻,滾進了陽台裏麵。老頭子從陽台上很快地站了起來,爬到陽台欄板上站著,雙手抱著隔開病房陽台的隔牆,小心翼翼地把右腿伸向了第二間病房陽台的欄板,全身靠著雙手緊緊抱著隔牆兩側的力量,身子貼在隔牆上一點一點地向第二間病房的陽台挪去,人的體形這時收縮成了壁虎的形狀,重心慢慢挪過去後,“咚”的一聲,老頭子從欄板上摔進了二間病房的陽台裏麵. 很快,老頭子又站了起來,爬上了第二間病房陽台的欄板上向第叁間病房翻去。
大勇這幾晚上都是高度警惕和衣而睡的,他從老頭子爬水管發出第一聲輕微的怪叫聲時,就起床來輕輕打開門,躲在陽台的隔牆背後,借著遠處死氣沉沉的路燈昏暗的光亮發現了老頭子。他和玉瓊住在老頭子順著陽台爬過來的第四間病房裏的,當老頭子站在第二個陽台上向第叁間病房翻的時候,老頭子由於過度用力所顯出的恐怖古怪、形同怪獸似的臉,以及蓬鬆的頭發,十分單薄的衣衫他也看清楚了。
他回到病房輕輕喊醒了玉瓊,鎮靜著情緒地低聲告訴了她剛才看到的一切。“怎麽辦!”玉瓊一骨碌坐了起來,吃驚地問道。
“開亮燈,把他嚇走。嚇不走,待他進來,我幾拳頭就製服他了!”大勇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行,開亮燈萬一把他驚著,從樓上摔下去咋辦!用拳頭去對待一個病人更不行!我們還要為那位可憐的大姐顧及影響,不能因瘋子的行為,讓她聲名再次蒙垢!”玉瓊說道。
“那怎麽辦?他直接衝我們這間病房來的,動作很快,四樓四號,那天你給他講了的,他那凶勁,是會不顧一切地闖進來的!”大勇說道。
“我們出去!” 玉瓊邊摸黑穿著褲子邊果斷地說。
“不行,這大冷的天,你離開這空調間,就可能得病!醫生反複強調,你不能受寒!而且,這陣摸黑穿好衣服也不一定來得及!”大勇說道。
“那就穿好褲子裹著被子出去!”玉瓊說道。
大勇見拗不過玉瓊,待玉瓊穿好褲子後,便用準備用來捆老頭子的繩子把被子捆在了玉瓊身上地和她離開了病房。倆人剛在四樓上五樓的休息平台上躲好,病房裏便傳出了“嘩啦”一聲玻璃毀壞的響聲。不一會兒,病房裏傳出了皮鞋觸地的腳步聲。那腳步聲特別地沉,沉得像一個死去了多年的人躺在棺材裏在對萬籟俱寂的黑夜說話,那話從人的感覺上翻譯成文字就是:隻有我來了,我說話了,夜,才是真正的夜啊!我不來,我不說話,再黑再靜的夜都不是夜。夜裏有我的聲音在空氣中跑動,才是真正讓他們人感到懼怕,感到恐怖的夜。我不來,世界上哪有什麽真正的夜呢!隻在黑著時,他們人就一定要認為他們有夜,那麽,這夜裏沒有我,嚇不死人,與白天其實沒有兩樣。
黑暗不是夜,唯有夜的靈魂來了,我來了,夜才是真正的夜,我會讓他們人,都被我嚇死的。嚇不死人的夜,隻是白天,決不是夜!一會兒,腳步聲消逝了,屋子裏傳出了蟋蟋嗦嗦的聲音。一會兒,腳步聲又響起來了,比先陣急促、響亮,仿佛就響在玉瓊他們站著的跟前,又仿佛是響在樓的最底層、最高層或樓的任何一個角落裏,整個樓房這時都仿佛在腳步聲中顫抖。不久,腳步聲消逝了,像給黑夜留下一個問號地悄悄去了。可一會兒,腳步聲又輕輕地響起了,很輕很慢地響起了,像一個鬼怪慢慢走著地在在思考剛才的腳步聲給黑夜留下的問號的答案是什麽,並吊著血紅的舌頭在緩慢地進行表述。
腳步聲最後終於長久地消逝了,給人的感覺上,卻仿佛仍然在樓房的四處徘徊。“就這麽站著,發生什麽事情都別受驚嚇!”大勇囑咐了玉瓊後,摸著黑下到病房門口,斜著身子把圓形的拉手開關輕輕擰動開,慢慢地推開門,向病房裏探出了半個腦袋,隱約地看見了陽台的門上方,原先完好的玻璃上有了一個人頭大小的洞。他想,老頭子定是用胳膊肘把門上的玻璃撞壞後,伸手進屋去打開門上的插銷進入病房的。他躲在門口看了一陣,想了一陣進了病房,剛走到病房中間,屋子裏突然響徹起了一聲陰森的怪叫,驚得他立忙轉身跑到門口,把雙手叉著架在門楣上,生害怕老頭子隨著那叫聲衝出了屋去。怪叫聲消逝後病房裏並沒有動靜,他正納悶時,怪叫聲再次響起,他才聽清楚了那聲音是從病房外傳進病房的。他急步走到陽台上,隻見老頭了子正像一隻長臂猿似的在翻靠近下水管的最後一個陽台,大概是由於過度用力的緣故,嘴裏才發出了鬼怪般猙獰的叫聲。他回到休息平台上去把玉瓊接回到病房裏後,倆人站在瑟瑟寒風的陽台上,邊穩定著情緒,邊目送著老頭子離去了。
“不能開燈啦,短時間內不能開燈,一宿都不能開燈,他沒找到人,今晚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開了燈,興許他會再找回來!”玉瓊從陽台上回到病房,邊叮嚀大勇邊坐到了床上。
“你穿好衣服和衣而睡吧,有我,沒事的!”大勇邊說邊去替玉瓊找衣服,可找了好久也沒找著。“不知道瘋子把衣服弄到哪兒去了,這陣找不著了!”大勇說道。
“我就裹著被子躺半夜算了,反正也睡不著了!”玉瓊說道。
大勇把梳裝台移到門麵前,把自己的皮衣夾在梳妝台與門上的洞之間,堵住洞口後,兩人躺在各自的床上休息了。
約莫過了個把鍾點,病房門口的樓道上又響起了極輕微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