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救兒記(又名《荷花圖》中)
(2009-07-02 03:16:54)
下一個
我忍不住激動的打開卷軸。“啊,多好的一幅荷花圖呀!”這是父親生前最喜愛的那一幅。我上高中時,父親隻拿出來掛了幾天便又收藏起來了,是父親也舍不得掛的畫。我忙向老人家道歉,母親卻把手向上一揮,製止了我往下說。
“你們,兒子告媽,告得好哇,告失敗了!把你們為了升官發財的醜惡靈魂,告得讓媽淋漓盡致的看到了。你們在媽麵前永遠是敗手!你們告媽,媽沉住氣了,媽這一輩子受的苦太多了,經受得住這個打擊。媽今天把這畫給你們送來,是要你們學習荷花的品格,出淤泥而不染。這幅畫分給你,也是你父親生前的意思。媽現在提前給你了!媽今兒來,既是給你們送畫,也是來給宏兒你講一段我們家的往事。這段往事媽遲早要告訴你。隻是你這次回來逼媽,讓媽提前告訴你了。媽擔心這段往事講出來,宏兒你受不了!”
我忙虛偽的請媽講。隻要畫到手了,媽講什麽我都願耐心的聽著。母親開始了她的講述。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幅幅曆史畫麵,漸漸地,我被融進了畫幕之中。
1967初秋一個正午,未減幾分瘋狂的毒陽火辣辣的照著小縣城,縣城小街兩旁的白楊樹被烤得似乎虛脫了,墜著幾片黃葉無精打采懶洋洋像死過去了一般。一排排低矮破舊的瓦房失魂落魄的臥著,像瘦削的癟三暴露著的筋骨。城中心“十”字街口東西南北四條街交匯處,黑壓壓一片人群。人群中間有一個幾張桌子壘起來的高台。高台上彎腰駝背的站著一個高大的人,頸項上套著牛鬼蛇神的牌子,頭爬得很低,隻有近台子的人能看到一張剛毅的臉和不服迫害的神情。一個身穿綠色中山服裝,手臂套著紅袖套的青年人站在台子的第一層上義憤填膺的組織著批鬥會。這青年人姓王,30幾歲,毛澤東思想宣傳站副站長,負責本縣教育係統“牛鬼蛇神”的批鬥工作。人群外麵,忽然出現了一個70歲左右的老太婆。雙手端著一碗麵,跪著在地上走了幾步,她呼喚兒的淒惻聲擾亂了批鬥會正常的秩序。同情的人們開始向台上的副站長求情,乞求他同意老太婆讓兒子吃了飯再接受批鬥的請求。副站長卻不加理會的繼續組織著批鬥會。這時,他腳下擠上去了兩個少年和一個兒童,大個子的少年伸手要去奪副站長手上用白鐵皮做的喇叭,於是雙方吵鬧起來。一些群眾為那三個孩子,台上那高大的人的孩子說著好話。20幾個副站長手下的批鬥人員,幫著副站長聲嘶力竭的嚷著,把孩子往人群外推。一個四歲小女孩淒厲的哭聲從人群外傳來,人群自然地給她分開了一條小道。小女孩跑到台子跟前,拚命往台上爬。她手裏拿著一個饃,不斷把拿饃的小手向上揚。幾個大人向上抽著小女孩的屁股。當饃正要遞到台上那高大的人,小女孩父親的手邊時“啪”的一下,副站長一巴掌把饃給小女孩打掉了,人群中便爆發出了不滿的斥罵聲。就在這時,台上那高大的人一個縱身跳上瓦房,慌張地朝東邊跑去。“捉住他”、“不要讓牛鬼蛇神跑了!”批鬥組成員的喊聲高高響起。所有的人,全朝那高大的人跑的方向流水般湧去。那高大的人跑出100來米遠後,被什麽東西一絆,滾下了瓦房。追趕在最前麵的王副站長,操起街旁小攤上一根一米長的擀麵杖,對著正在起身的高大的人肚子上猛的一擊,那高大的人雙手捂住肚子,彎下了身;背上再一下,那高大的人躺在地上不能動彈了。正要來第三下時,棒主人,打饃賣的女啞巴,邊上前推著副站長,邊嘰裏呱啦嘴裏不知說著什麽地奪回了棒。幾個批鬥組的成員,反提起這高大的人的雙手往回跑,把他又送到了台子上繼續批鬥。台下老嫗哭著鬧著要撞死在批鬥會的台子麵前,小女孩流著長長的鼻涕邊哭鬧邊用小手去撕打擋著她,不許她靠近台子的人。三個少年和兒童揮著拳頭跟著一些群眾用毛主席語錄在與王副站長等人辯論。徒然間,台上那看上去已經完全不行,麵容猥瑣的人,再次一個縱身,像頭獅子般的竄上了房。疾如迅風地跑完了東街長長的瓦房。一縱,上了城牆。一跳,下到城牆下的公路。穿過公路和河邊一片樹林,仰頭喘息了一小下,“咚”的一頭紮進了河裏。
整個小縣城都沸騰了,這雖然是文革開始以來第七個投河自盡的,但城裏的人們還是覺得非常新鮮,都跑到河邊去了。小河寬50米左右,水很深,對岸高山滿是古老的柏樹,小河水在這滿山覆蓋著的柏樹映襯下碧綠如玉。城郊最會遊泳的幾個漁人鑽到水底去,沒有發現屍體;又用魚網一網一網的撒,抓起來的隻是幾條鱗光閃閃拚命掙紮的小魚。太陽把時間一刻一刻向後拉動了兩個小時。下午四點了,還什麽蹤跡也沒有發現。造反派的頭頭決定一邊繼續撈屍,一邊派王副站長帶兩個人立即趕往紅旗區葵陽鄉五星村,那個跳水的人妻子教書的村小去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