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 罪(10)
龍康(廖倫焰)
過了幾天,她倆去了距省城不遠的一個縣醫院,玉瓊無痛人流的手術在縣醫院裏做得非常順利,20幾分鍾便結束了。手術後,玉瓊需要在醫院裏住上幾天才能出院,大勇十分周到地照顧著她。手術後的第二天早上,冬陽非常美好,玉瓊經過一夜休息後,身子骨感到比較舒適了,要大勇陪她到醫院後麵的小山上走走,當她們來到樹木蔥綠的小山頂上時,見到一個臉膛瘦削, 顴骨高聳,一副刀把眉的瘦高個子的老頭子,正聚精會神地拉著手風琴,在離老頭子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麵容親切慈祥,腰板筆直,個兒高挑的老年女人。
玉瓊從美妙的樂聲上很快地判斷出了拉琴的老頭子具有相當的專業水平,她和大勇站在附近的一棵樹下瞅著他,靜靜地聽著他的琴聲,一會兒,老頭子拉著琴地走到了她跟前,把手風琴從肩上取下來熱情地向她遞去,玉瓊忙連連搖頭。
“你會的,我看你的手指跟著我的旋樂,在腿的一側按著。我看到了你有一個非常熟練的指法,按在腿上的手指,跟我按鍵盤的指法基本相同,你會的!”老頭子說話的聲音幹癟而鋼脆,一雙異常親切的眼光直瞪瞪地盯著她,她再次搖頭,老頭子便強把手風琴掛到了她肩上。
“姑娘,他是我丈夫,就依他,拉一曲吧!”老年女人用異常憐愛的眼光望著她肯求著說,玉瓊顯出了為難的神情。老頭子異常親切的眼光這時變成熱烈的、充滿著熱情期望的眼光了。
她隻好背靠著樹杆,無可奈何地偏著頭用力拉響了琴。“好,好,她拉的是王梅貞編曲的《俄羅斯舞曲》,老伴,我們替她伴舞!”老頭子邊說邊拉起老年女人,像孩童般天真地跳了起來。
樂聲嘎然而止,玉瓊額頭上沁出了大顆大顆的虛汗,臉色像紙一般白。大勇忙上前替她取下琴,放到了老頭子停住舞步的腳前。老頭子興奮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望著玉瓊,滿臉的疑惑不解。玉瓊愧疚地向他微微一笑,輕聲地說道:“我在住院,明天,或者後天的這個時間,你們如果在這兒,我再來向長者討教!”
老頭子顯現出了一副非常吃驚、非常不信認的神情說道:“住院,哪兒住院,我們就在這兒的醫院裏住家,一問就知道!”玉瓊忙答道:“就在你們這兒的醫院裏住院,婦產科特護病房,四樓四號的特護病房!”玉瓊說話時,眼睛裏充滿了希望老頭子能理解和寬容的神情。老頭子慢慢地驚愕地點了點頭,提起琴,掛在肩上,拉著舒緩的樂曲走到她麵前,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她,目光中帶著熱情似火的鼓勵,一會兒,老頭子竟圍繞著她身子,邊拉琴邊跨著步子地左右回旋起來,從那一雙始終不離開她雙眼的關切的目光上,可以看出他是竭力地想要用音樂安慰她,竭力地想要把美好的樂聲變作一束束鮮花送給她。“我陪女士轉悠一會兒去,她需要很好的休息,你自個兒在這兒拉一會兒吧!”老年女人大聲地對老頭子說道。老頭子正聚精會神的靈魂像忽然受到了一下驚嚇,一怔之後,轉過身,昂著頭朝山頭前麵的一片樹林中走去了。
在音樂伴著冬陽、翠綠的柏樹伴著潮潤空氣的小路上,叁人默默無語地走著,玉瓊本以為老年女人會主動和她說話,對丈夫剛才的行為作一些解釋,可老年女人卻精神矍鑠,臉上充滿著慈祥的神態靜靜地走著。“他,很熱情......很熱烈......”玉瓊帶著提醒老年女人的口氣先說話了。
“他有病,這城裏的人都知道他有病,間歇性的精神病!”老年女人語氣非常平和地說道。
玉瓊吃驚地望著她,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呢,大姐,我們是外地人!”
老年女人仍是用非常平和的語氣說道:“我和他結合的這幾十年,是一部你們後生不能理解的比黃連還苦的書!”
玉瓊挽住老年女人的手臂,語氣十分誠懇地說道:“大姐,給我們講講吧,我們都是有教養的人!"過了好久,大姐終於語氣平和地講了起來:
“我是64年醫大畢業分到這兒縣醫院來的。叔叔過去是國民黨的一個高級將領。那時,政治上倍受大家歧視。我愛人,就是剛才你們瞧見的那個老頭子,音樂學院畢業後,和我同年分到這兒的縣上來教書的。那時的縣醫院很小,山腳下幾排長瓦房,一幢兩層磚木結構的辦公樓,一個叁麵被山圍著的四合院的住院部。平常間,萬籟萬聲,不像現在這樣每天吵吵嚷嚷的。由於太荒涼,那時的這座山丘也像比現在高些。每天早上,他都要到山丘上,在我們剛才站的那個位置拉琴。他們的學校和我們的醫院那時隻隔著這座山丘。在這偏僻的、那時坐車到省城也要6、7個小時的縣上,居然還有這樣美好的琴聲,起初我是大惑不解。一天早上,我尋著充滿神秘樂聲的地方找上山去看見了他。他那時的樣兒看上去既高大又風流倜儻,隻是臉色十分嚴肅,給人一種目空一切的感覺。我在學校時也很喜歡音樂和舞蹈,以後,每天早上我都上山去看他拉琴,他拉完琴就走,並不在乎在他麵前保持著一定距離凝神注意著他的我。一天早上,他拉完琴又要走時,我終於鼓足勇氣上前去從他肩頭取下琴拉了起來。他見我會拉,心情異常激動。以後,他每天早上都在這山上熱情地指導我拉琴。後來,我便主動詢問起他的情況,詢問起他怎麽分到縣上來的時,他自卑地向我講述了他在學校,政治上犯過錯誤的一些事情。我也告訴了他,我的社會關係不好。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別無選擇地戀愛起來。經過一段時間戀愛後,我才發現他情緒易激動,向我講到在學校受批鬥的情況時,常常放聲大哭。那哭聲淒慘啊,現在回憶起來,我當了那麽多年醫生,也沒有聽到哪一個病員死亡後,家屬的哭聲能比他的哭聲更淒慘。他平常不跟外人說話,但跟我一說起話來就滔滔不絕不能自控,他還有嚴重的失眠。我是醫生,很快發現了他精神上的一切弱點,可我仍然戀著他,剛才說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真的是別無選擇啊!而且,從醫生救死扶傷的職業道德上,我也不能因他的這些生理弱點就和他中斷戀愛關係吧。我暗自激勵自己,在和他結婚後,隻要好好地對他進行心理治療和藥物的輔助治療,他的病症也可能徹底治愈。我們結婚的第二年,文化大革命爆發了。我被作為了醫院裏的國民黨潛伏特務受到批判。他的檔案被人造了出來,當作反革命政治犯批判,他精神失常過一次,那段時間,瘋瘋癲癲地在街上亂跑,隻有我才把他喊得回家。這樣也好,由於被鬥瘋了,受的衝擊小了些。他精神失常一年多後,在我的照料下,病漸漸好轉了。粉碎“四人幫”後,也還能勉強地教學。可是到老來,就是前幾年,又患了新的精神病!”
說到這裏,老年女人把話停住了。
“什麽新的精神病呀?”玉瓊吃驚地追問道。
老年女人苦笑著地說道:“不好意思說出口啦,不過,這症狀既是滿縣城的人都知道的,告訴你們也不妨:以前,我和他夫妻間的性生活總體上也還算和諧,到老來後,不和諧了。他由於精神上有病,性的要求特別地強烈。我在性生活上是遠不及他,遠遠滿足不了他了。大概是長久不能滿足他,他的性長期地受壓抑的緣故,最後,終於形成了一種不能滿足他性,或他的性受到過強刺激就要精神失常的病。一天晚上,這病在家裏突然發作了。他起床來亂砸東西,罵我是老妖婆,說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說我不是他愛人了。他砸門,要衝出屋子去尋找過去的我,說過去的我一定不會不和他同房,還說是我把過去的我給他藏起來了,他和被我藏起來的過去的我才是夫妻,他要衝出屋去尋找她做愛。他頭腦間歇性的失去理智後力大無比,我忍受著他的拳打腳踢,耐心地給他講我還是原來的我,耐心地給他講我們年青時的往事,激起他頭腦裏的回憶,還給他看孩子們的照片,看全家人合影的照片,他才半信半疑地被我哄到床上去和我同房了。待他第二天淩晨清醒後,並不清楚自己發過病。我告訴了他後,他就讓我今後發現他可能得病前,情緒有不正常反應的時候,白天就把他捆在家裏麵的柱子上,晚上就把他捆在床上,他還替我製造了一套在柱子上和床上捆綁他的工具。就這樣,還是出事了,一個星期天上午,縣城小學裏一個單身女教師請我和他到家裏去吃午飯。這個女教師是我幫忙把她從鄉校調進城的,人長得秀氣,能歌善舞,性格也活潑。吃完飯回來,我看他情緒不對頭,在屋裏走來走去的十分亢奮,便把他捆在了柱子上,待我上街去買趟菜回來,他已掙掉繩子,徑直跑到女教師家裏裏去了,在女教師一點防備也沒有的情況下,強奸了人家,還在臉上咬上了現在也還能看見的幾個齒印。乳頭,也被他咬得血淋淋的。
公安局長把我叫到他辦公室去,當作許多人,狠狠訓斥了我一通:‘一個政協主席,怎麽搞統戰工作的嘛,連自己男人也統不攏,還怎麽去統海峽兩岸嘛......你真是自不量力喲......”
許多挖苦的話,現在回想起來,臉上也發燒。這病醫又醫不好,兩次在省上住院都白費了錢。自他得了這新的精神病症以後啦,隻要他生理上需要,我一般都得忍受著滿足他。實在忍受不了了,晚上睡前就把他緊緊地捆在床上,可他半夜病了要亂吼亂叫,弄得左右鄰舍都不得安寧。好多時候,還是隻有不顧身體的滿足他,他在射精後才能迷迷糊糊地入睡,天快亮時人才能徹底清醒!唉,我這張老臉,孩子們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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