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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筆下的“鄧小平來了”zt

(2009-10-16 19:04:57) 下一個
李新筆下的“鄧小平來了”



前不久發過一篇題為《讀《李新筆下的劉少奇》雜記》帖文,是讀《隨筆》一篇文章而引起的感慨,其時尚未讀過李新原作。國慶無處可去,去博雅書店一逛,抱回一摞書,其中-本就是——《流逝的歲月——李新回憶錄》。

李新何許人也?

王蒙為本書寫-序,題為《懷念我遇到的笫-位共產黨員李新同誌》,說早在1946年,李新隨葉劍英來北平的共產黨軍事調處工作時,作為王蒙家父的客人,就指導十一歲半的王蒙作文講演,而且以李新的言談與國民黨政要的滿口空話套話官話比較,悟出“一個政權的衰落是從語文的腐爛上開始的。”

我的這位四川前輩先賢,早年激揚熱血,揮斥學潮;舍身革命,出沒生死;而革命成功後卻不謀權力,退隱學界,最終以中央黨史研究室副主任之職離休。

這位大隱隱於朝的李新,晚年時卻以其敏銳思想,獨特視角,把他平生經曆,娓娓道來,寫出了這麽-本書——《流逝的歲月—李新回憶錄》。

李新說:“我親身經曆過的一些曆史事實,卻被-些大名鼎鼎的‘史學家’為了政治目的而把它歪曲了,我的良心使我感到有責任把它糾正過來,因此我必須寫回憶錄。”

這是本什麽樣的回憶錄呢?是革命者的反思,是曆史家的批判,是學問家的質疑,是文化人的啟蒙。



來不及從頭讀來,隻隨手翻翻。

我前一篇文章說的是《李新筆下的劉少奇》,李新筆下的其他人呢?果然,在其《中共北方局整風記》-章中,有一個小節,題為《鄧小平來了》。

鄧小平來幹什麽?來搞整風審幹。

當時,延安整風進入審幹階段,延安地區十多天內就“搶救”出了14oo多個“特務”分子。就在這個背景下,李新隨鄧小平來到了北方局。李新說:

“鄧小平於1943年10月到北方局接替了彭德懷的工作。他立即抓緊整風運動,展開審幹反奸的鬥爭。10月下旬的一天,他做整風報告,號召大家要和黨一條心,坦白交待曆史上和現在的一切政治問題。如有隱瞞,後果自負。他說話的語氣和正在學習的文件《搶救失足者》精神一樣。就在當天晚上,總政治部的敵工科長張義權自殺了。第二天又開大會,宣布張義權畏罪自殺,黨組織決定永遠開除其黨籍。”

“就在這個時候,中央發來一個電報,這是針對領導同誌的。電報中說:不要以為你們身邊的同誌都可靠,“說不定日特、國特就睡在你的身旁”。一看電文的口氣,就知道它是毛澤東的手筆。”

怎樣抓出日特國特呢?“一天下午,緊急集合的號聲響了。傳來命令:不用打背包,跑步到村後漳河邊集合。人們到河邊整齊地排隊站好後,一聲命令:坐下,不許動!真是令下如山倒。我偷偷地掃視了一下隊伍,發覺沒有一個女同誌來集合。 他們要大家都脫下衣服,並可以下水,但不許交談。我為了能看清一切,沒有下水。我看見他們把每個人的衣服(特別是口袋)翻來翻去地搜查,看裏麵有什麽東西,如看見有信件或什麽字條之類的東西,還湊到一起認真研讀。等全部搜查完畢之後,才叫大家集合。集合後一聲“解散”,各人回到自己的宿舍。 各人回到宿舍後,發現自己的背包已經被搜查,所有的“隱私”都曝光了:有的是家人、朋友、愛人的照片被弄亂了乃至被拿走了,不少人的書信(家信以至情書)被拿走了。至於寫的稿件,無論是已發表的或未發表的,幾乎全被拿走,片紙不留,因為這些都是審查思想和行為最好的材料。”

“至於為什麽包括卓琳同誌在內的女同誌沒有到河邊去集合,原來她們首先回到各自的住室裏被搜查。關於支部委員搜查女同誌的具體情況,我當時不得而知。後來到60年代初,我陪吳老(玉章)到韶山參觀毛主席故居時,在湖南省委碰見郭森(當時任湖南省委組織部長),提起1943年整風審幹時搜查女同誌的情況,真是駭人聽聞,無法形諸筆墨。"

又如何進-步追查出“特務”分子呢? “當時把追查稱為勸說,由三四個人組成一個勸說小組,每個人勸說兩三小時,三四個人輪流勸說。被勸說者一天24小時都不能休息,其身體的疲乏和思想緊張的程度非身曆其境者所能想像。所謂勸說,就是要你“坦白”。你“坦白”一點,他們再追問一步,一直要把你追問成“特務”,才算了事。為了要你坦白,他們有的可以跪在地上勸你,說隻要“坦白”,就可以和黨“一條心”幹革命了,否則你不可能在革命陣營中有立足之地。那時,把一般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革命者稱為“半條心”,而把敵對分子如“特務”等統稱為“兩條心”。無論“半條心”和“兩條心”,都需要向黨“坦白”交待。隻要“坦白”交待了,就可以和黨“一條心”,成為真正的革命者。楊公素就是在這樣的勸說下交待了他的“特務”身份。”

於是成百上千冒著風險投奔革命的“特務”分子終於被打成了,我們的審幹、反奸終於取得了“偉大的勝利”!

而李新得以幸免,不僅因北方局機關“審幹”的負責人是他在延安時的老上級、力保他“過關”,更有偶然因素。與他在四川一同搞“學運”、同時入黨、一起奔赴延安的一位老朋友,在延安“整風”時被逼“坦白”說自己加入的不是共產黨而是複興社,同時 “招供”說李新加入的也是複興社。幸虧戰爭期間,交通不便,這個材料沒有寄到前線(中共北方局),而是裝在他的“延安檔案”中,否則在所難逃。直到1960年因工作調動,中組部才從他的檔案中發現這份材料,此時真相早已大白,自然將這份材料抽出銷毀。



李新在本書前言中曾說:“我是一個曆史工作者,研究曆史的人。我認為寫曆史應按曆史本來麵目來寫,把它寫成信史、真史。但這樣做是很難的。例如我現在正寫著的《中共北方局整風記》就是非寫不可的。但要發表就很難了,大概要等十年以後呢?”

果然,在李新說此話十餘年後,在李新辭世五年之後,在李新九十冥誕之際,《李新回憶錄》終於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了。

李新同鄉戰友李成之之子著名作家李銳說:近一個世紀以來,中國經曆了太多的革命、鏟除、打倒。可是,那個一次又一次被打倒的曆史,卻從來也不能被消滅。它-次又-次地浴火重生,它-次又一次無遠弗屆、無微不至地來到我們中間。於是,流逝的歲月,-層又-層地在心底沉積出難以泯滅的分量。

逝者永去,曆史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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