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城,十個月前我悄悄地來,十個月後我輕輕地走,攜著一縷陽光而去,留下一些淺淺淡淡,卻不會忘卻的關於春秋冬夏的記憶。
鳳凰城,位於美國西南部的沙漠之州亞利桑那州,由於其深處內陸,四麵皆為沙漠戈壁,夏日酷暑非其他南方城市可比,又被稱作浴火鳳凰城。然而,作為美國第五大城市,它自有獨到的優越之處。走進它,觸摸它,才能領會其冷硬的沙礫和漠然的黃沙間掩藏的絲絲縷縷色彩斑斕的美麗,稱之為“沙漠綠洲 ”也算實至名歸。
在鳳凰城裏住慣了的人們對這裏冬天得天獨厚的溫暖津津樂道,外來的人,尤其是北方人也多看重此地冬日如春,不但躲過了大風雪的襲擾,幾個月的小陽春天氣讓人舒適地甚至有些懶散起來。每日暮色朦朧時分,清涼的晚風在周圍徜徉,陽光在地平線上攏起最後一抹旖旎,大街小巷的各式餐館,大大小小,門庭若市。人們或倆仨好友,或一家老小聚在一起,或談笑風生,或小飲淺酌,說說生活中淡淡的家常瑣碎,消磨數小時晚間光陰。不覺間,月已上柳梢。
冬如初春,無風無雪,沒有徹骨寒冷,不必棉衣皮裘,怕冷的我按說該心滿意足。可卻又莫名地想念北方的雪,滿天飄舞,是從天而落的瓊瑤,每一朵飛旋的花瓣都是對來春的期待。我喜歡那種期待的心情,知道在一場場落雪,一層層新寒後,就能聽到春天的腳步。而在鳳凰城裏,是缺乏這份期待的,一成不變的溫暖竟略顯單調了。
中秋的月眼見著圓成了一隻銀盤,鳳凰城裏炎夏尚未散盡,早晚吹過的風依然暖融融地,撩在身上如鵝羽輕覆。我盼著院子裏的果樹高高低低披掛上滿目金黃,陽光過處撒落一地碎金,葉隨風落鋪就一層葉毯,踩上去“吱呀”作響,那是我對秋所有的理解和期盼。然而,鳳凰城裏的秋似一座空蕩蕩的穀倉,如丟失了黃色的調色板,調不出秋天收獲後豐實的滿足。我恍然而悟,秋無金色,秋無蕭瑟也是遺憾。
如春的冬,如春的秋,那真正的春天又當如何呢?
純白的夜晚香打起細小的花苞爬滿了牆,殷紅的三角梅吐著如血的花蕊攀上牆緣俏皮地探頭。Saguaro,樹型仙人掌,沙漠綠洲的衛士,渾身劍戟在城市的每個角落裏癡癡地堅守。我在大街小巷徘徊,在幹燥的春風中尋覓一縷暗香,奢望能與我心心念念的玉蘭意外相逢。可在這一片無雨的土地上,如何能滋養瑩潤的玉蘭?坦蕩蕩的陽光如這城市的忠實伴侶,日複一日早已成了熟悉的平淡,而雨水卻是讓人縈懷放不下的情人,思念和渴望在心底點點糾纏。
春,在這座太陽城裏溜得飛快。尚未肆意享受春意纏綿,炎夏的氣息就已迫不及待從沙礫黃土間奔竄而出。泳池裏的浪花在家家戶戶的後院裏綻放了,濺起些清涼和滾滾熱浪一爭短長。遺憾,我還是受不得鳳凰城咄咄逼人的太陽,明晃晃地灼燒著天地間的萬物,如金色的小刀片在身上臉上劃過,好似要把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都撕裂一般。
還未待酷暑來臨,我已匆匆踏上北歸的旅程。
人與城市間也是有緣分的,或深或淺皆因這個城市裏發生過的故事,留在城市裏的喜怒哀樂。有誰不留戀不懷念失落的美好呢?我知道,沙漠綠洲裏的春秋冬夏和人一樣是有靈性,有記憶的。她會記得我,記得我曾經來過。
之於我,鳳凰城,也許從今後將隻是一度蜻蜓點水的回憶,可能自此漸漸淡去,也可能任憑時光老去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