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菊東籬下

隨性的人,喜歡隨心所欲。不管多少,也無論長短,想到了,記下來,就有了這個被稱為博客的東西,且將之命名為採菊東籬下,其實是想悠然見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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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中雜憶 11、京城裸鬥小惡蟲

(2010-01-10 15:10:35) 下一個

終於進京了,雙腳終於踏上了渴望已久的首都聖地。天安門、金水橋、人民英雄紀念碑、人民大會堂……,這些在報紙上、畫冊上,不知見過多少次的崇高建築、美好景物,終於實實在在地呈現在我們麵前。

人頭攢動的西苑機場,頌歌聲中的大救星、大聖人,第8次,也是最後一次大規模地接見他的崇拜者——從祖國各地湧到北京的約10萬學生娃。站在敞蓬車上依次出場的國家領導人,其順序又與上次有了不同。這種排序上的變化,任是最天才的數學家,也無法推導出它的演變公式,也計算不出這些位置變動中的大人物,他們的後續命運將如何。

10多年以後就將成為國際知名數學家的馬誌明,也和我這個凡夫俗子一樣,對從第2位降至第8位的國家主席將成為冤死鬼,缺少預見能力;更不能預知,填補第二位空缺的副統帥,也將摔死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我們萬分激動地躋身在這10萬同齡人中間,掂起腳尖,翹首尋覓心目中的大聖人,和他那些即將被他打翻在地的親密戰友。

激動的眼淚盈滿眶又幹涸之後,還得回到衣食住行上來。流淚的長辮子回四川了,我和馬誌明大白天離開改作接待站的小學,滿京城到處亂跑,去‘關心國家大事’,去‘沐浴階級鬥爭的風風雨雨’。行走在火藥味甚濃的大街小巷裏,馬誌明熱情地給問路人提供免費谘詢,留下了這樣的經典語言:‘朝前頭走,抵攏倒左拐,再朝前頭走,就是農墾部。’在車公莊的一家百貨店裏,這位潛數學家,還留下了另一句經典語言:‘同字,要一條搖褲(貼身短內褲)。’當時口語還未被京腔化的馬誌明,能留下這後一句川味經典語言,自有其難言隱情。

那是一個‘戰鬥隊’多如牛毛的年代。它們五花八門的名稱,很難讓人記住,但其中有一個卻讓我永生難忘,這就是北京地質學院大字報上出現過的‘渾身癢癢戰鬥隊’。其實,哪用得著到人家的大字報上去尋找,我和馬誌明,以及睡同一地鋪的朝聖者們,誰不是渾身癢癢戰鬥隊的隊員?馬誌明急著買搖褲,不正是渾身癢癢的戰鬥需要嗎?

白天參觀了一整天革命的我倆,晚上還得回到接待站教室的地鋪上,鑽進不知多少人鑽過的同一個被窩,不得不接受虱子和跳蚤的革命。進被窩前換一條褲頭,以稀釋這兩個惡小蟲的革命欲望;早晨離開被窩時再換上另一條幹淨褲頭,以爭取白天的清爽——買搖褲對我們的重要性真的是不言而喻。

一天晚上入睡前,我和馬誌明像往常一樣,借助昏暗的燈光,瞪大近視的眼睛,在脫下的褲頭上追蹤小惡蟲,一捉住就惡狠狠地格殺勿論。也許是我們的持之以恒,感動了同室兩個來自內蒙的朝聖者。其中一位打著手勢,用我倆不太熟悉的語言,示意我和馬誌明,將目光轉向他那已躺在被窩裏的夥伴。然後哈哈笑著,猛地一下掀開夥伴的被蓋,把一個還未發育完全的赤條條身體,展現在我們麵前,示範了他倆成功的抗惡蟲經驗。

朝聖之旅結束了。我倆帶著從接待站領取的饅頭、鹹蘿卜和些許粉腸,也帶著內蒙室友的寶貴經驗,離開了今生今世更難忘記的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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