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泉 - 香穀先生

學者,詩人,書畫家,一級美術師。職業認證網球教練。現任“北美中紅書院”主席,”中華文化交流大使“等職。號白水道人,老泉,畫泉(多用於畫款),西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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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的林散之

(2021-01-17 18:09:51)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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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散之(前排左三)、蕭嫻(前排左二)、高二適(前排左五)

 

“當代書聖”林散之在“文革”期間曾避居揚州,蟄居其女兒林荇若位於太平巷的陋室內。雖然生活清苦,窮困不堪,但他仍保持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視揚州為世外桃源,與當地文化人多有交往,並潛心研究詩書畫藝術。

 

1966年8月24日,林散之的老伴因病去世,他萬分悲痛,精神幾近崩潰,雙耳聾得更加厲害。當時正值“文革”風暴驟起,南京已無安身之處,林老決定到揚州女兒家暫住。他拎著藤籃,籃內放著毛筆、硯台,還放著《江上詩存》手稿,拄著那根棕紅色的拐杖來到揚州。女兒林荇若家隻有兩間不足20平米的平房,且簡陋不堪,擋不住風雨。林老在《荇廬雨居》一詩中,描繪了當時的情景和心境:“新雨浥秋晨,寒綠榮庭木。小屋如漁舟,尚容人五六。人生貴自得,隨分宜知足。羨彼小麻雀,雙雙簷前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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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揚州安頓下來後,林散之便感到鬥爭的火藥味。一天夜裏,幾個造反派突然推開林荇若家的門,打著手電筒查戶口。林荇若從床上爬起來解釋說:“我媽剛去世,我爸心情不好,接來住幾天。他的單位是省國畫院。”林老拿出省國畫院證明才免遭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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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輩繞膝課讀成了林散之在揚州的心靈寄托。當時,外孫女李不殊已上中學,林老便教她作古詩,“平平仄仄仄平平”“一三五不問,二四六分明”。林老還常常大段大段地吟唱太白、東坡的古風,節奏抑揚頓挫、鏗鏘有力。一次,他見外孫女看連環畫,便說:“我出個對子給你對——‘小人書’”,外孫女對以“紅旗渠”。林老說:“平仄不調,虛實尚未弄懂。有個現成的詞可對——‘大字報’”。在那間漏雨的小屋內,林老還教外孫和外孫女寫毛筆字,自己寫成小楷給孩子們臨摹。外孫女印象最深的是看外公臨《張遷碑》。1968年夏,林老應學生王冬齡之請,為其臨寫了《張遷碑》,每天午睡後,外孫女就在一旁研墨,林老便開始臨帖,凝神運筆,每一筆仿佛都傾注了全部的精氣神。在那個特殊年代,林老借教孫輩課讀排遣心中的鬱悶,抒發對藝術的鍾愛之情。濃濃的親情,對於當時身處惡劣政治環境和艱苦生活條件之下的林老來說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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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氣氛緊張,文化人的日子自不好過,但揚州的印人、詩人、書畫家視文藝、友情為生命。林散之避居揚州後,蔡易庵、黃漢侯、孫龍父、桑愉、魏之禎等一批藝術家與林散之亦師亦友,常常雅集一隅,吟詩作畫,談書論藝。他們還常到太平巷拜訪林老,切磋藝術。林荇若不大的屋子裏,常常擠滿了人,連板凳都不夠坐。林老耳朵聽不到,他們就用紙卷成筒狀,對著林老的耳朵說話,後來改用筆交談。從林老留下的詩稿和墨跡中,可以看出“一代草聖”當年與揚州文化人情濃於水的關係。林老看了蔡易庵的印存之後寫道:“今觀易庵先生八十餘印,和平敦厚,剛健婀娜,雖出入秦漢,而能自具機杼,不圖以形式炫人,實能悟入書家用筆之妙。”並題絕句:“能從筆法追刀法,更向秦人入漢人。自有精靈成麵目,百花叢裏笑推陳。”林老在《贈邗上孫龍父》詩中寫道:“有友孫龍父,維揚一篆人。殳書繙史籀,垂露更懸針。氣得江上助,才隨日月新。瘦西湖內水,端為洗凡塵。”在那個年代,林散之和揚州印壇、詩壇、書壇的幾位前輩常常串門聊天,你來我往,情深意長。這一段日子使林老寄居他鄉而不感寂寞,讀詩論畫而倍覺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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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讀書無用論”的年代,揚州卻有一批青年學子醉心於讀書習字,他們見到林散之,立即就被他身上那種儒雅和書卷氣深深地吸引。揚州已故書法家卞雪鬆與林老的相識頗具戲劇性。1967年夏,愛好書法的小青年卞雪鬆早晨挑水經過揚州市第三民辦中學操場時,見到打拳的人群中有一位鶴發童顏的老人,便覺得他一定是位高人。第二天,他早早挑完水來到操場,擠到老人身邊,有意攀談。從此,彼此既成師徒,又成了忘年交。早上陪林老去瘦西湖打拳散步,然後臨案學書,下午攜字求教,晚上練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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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女兒家的隔壁住著一位退休老人何瑞生,既懂書畫更是位太極高手。當年林老身體瘦弱,女兒就勸他跟何老先生學打拳。於是,林老每天下午隨何老打太極拳,一段時間下來,兩人結下了友誼。其間,何老的朋友,在揚州工學院當老師的吳老又成了林老的朋友。他們經常串門聊天,每天下午打拳過後,三人輪流“做東”吃茶,每次請客限在四角錢以內。他們最喜歡到甘泉路的共和春餐館,泡一壺綠茶,點一碟幹絲,買幾塊擦酥燒餅,邊吃邊聊天,當然,談得最多的仍是打拳和書畫詩詞。一天,林散之忽然想回南京,便告訴何老、吳老,何老說:“明天我做東,去冶春茶社為您餞行。”第二天早上,林老如約而至,但後來又推遲了回南京的行程,原因是他舍不得離開揚州這一幫朋友。過了些時間,他又提出想回南京看看,這次,吳老發話說:“這次我請客為您餞行。”送行酒吃了,但又未能成行。又過了些日子,林老收拾行囊,準備回南京了。林荇若對老人說:“阿爺,這次您走就不要驚動何老、吳老了。”林老聽了哈哈大笑,習慣性地用手撓了撓光光的腦袋,吟出一首詩來:“辭行不是為揩油,幾度南歸幾度留,吃了幹絲和餛飩,阿聾猶自在揚州。”盡現童真童趣的心態。

 

盡管外麵“風雨飄搖”,但林散之在揚州卻渡過了一段閑適恬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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