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泉 - 香穀先生

學者,詩人,書畫家,一級美術師。職業認證網球教練。現任“北美中紅書院”主席,”中華文化交流大使“等職。號白水道人,老泉,畫泉(多用於畫款),西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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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的才氣、俗氣與傲氣

(2018-10-01 09:13:17) 下一個

 

唐寅(1470年—1523年),字伯虎,又字子畏,以字行,號六如居士、桃花庵主、魯國唐生、逃禪仙吏等,蘇州吳縣(今江蘇省蘇州市)人,明朝著名的畫家、詩人。據說他於明憲宗成化六年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時生,故取名為寅。

 

唐寅玩世不恭而又才華橫溢,詩文擅名,與祝允明、文徵明、徐禎卿並稱“吳中四才子”(即民間所說“江南四大才子”),畫名更著,與沈周、文徵明、仇英並稱“吳門四家”,又稱為“明四家”。

 

唐寅墓六如堂中抱柱聯:“問唐衢痛哭何為縱使青雲無望卻贏得才子高名在將相王侯以上。”可知其名氣之大!讀罷,禁不住感慨係之,油然而生景仰之情。唐寅並非達官顯貴,亦不是英雄豪傑,然其名氣何以如此之大?

 

 一曰“才氣”。唐寅自幼“奇穎天授,才鋒無比”,是個“神童”。29歲鄉試第一名,得解元(舉人中第一名);四十歲後,名聲遠播,詩、書、畫無一不能,無一不精;其詩文“婉約華麗,通俗流暢”,且大多是即興抒懷,有感而發,不是那種“尋章摘句老雕蟲”之類文人的無病呻吟。因此,讀他的詩,如聞其聲,如見其人。試舉其詩為證:“乞求無得束書歸,依舊騎驢向翠微,滿麵風霜塵土氣,山妻相對有牛衣。”寫他出門借貸空手歸家與妻子窮困聚守的情形。這是一幅“窮儒乞討圖”,一副無奈而又超脫的樣子。唐寅一生寫了六百多首詩文,其文章風采,冠蓋江左。他還擅長書法,後人評其書藝“秀潤縝密,剛柔結合,意態端莊瀟灑”,有趙(孟兆頁)李(北海)風脈。但時人知曉其詩文、書法者甚少,其中原由多是被其畫藝名望所掩蓋。唐寅畫作現存世120幅之多,山水、人物、花鳥,堪稱件件精品,大多宮藏和館藏,以供人欣賞,臨習,研究。評其畫者曰:“結構嚴謹,風骨奇峭,筆法透逸,水墨淋漓,意趣空靈”,世人稱“神品”。唐寅與其同時代畫家沈周、仇英、文徵明同為“明四家”之一,連他的老師周臣(畫家)也自愧弗如:“隻少唐生數千卷書”。正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見其才氣非同凡人。”

 

二曰“俗氣”。把“俗”字用在唐寅身上是不妥當的!唐寅的“俗”是人為捧出來的。一出《三笑》,硬說他“點了秋香”,硬往其臉上塗抹胭脂,徒增無限笑料,把一個端莊俊氣的男人推向斜風細雨,走過小橋流水,穿過桃花塢巷,弄出些許是非。這反而使他的名字一夜之間在姑蘇城裏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唐伯虎”早已“飛入尋常百姓家”,渾然與市井百姓為伍,也不失為是一件美事。其實,“點秋香”的豔事本與他無關,當是文人雅士茶餘飯後杜撰出來的,保不準內中藏有“文痞”、“文奸”專事挖苦、嘲弄、貶低其人格的圖謀……因之,我等大可不必當真。

 

三曰“傲氣”。這位“吳門才子”確曾說過這樣的話,自謂“江南第一風流才子”。筆者揣測,這當是一句慣世嫉俗的發泄話!唐寅一生坎坷,命運多舛,29歲中舉,第二年便下了大獄,平冤後,罷官為小吏,自此遂絕仕途,寄情詩文字畫;晚年自視人生“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紅塵看破,皈依佛法(取號“六如居士”),但他人性仍未泯滅,每每以詩明其夙誌,以酒壯其膽識,以畫添其英氣;家境呈貧,常賣畫充資,但不俯首,不示弱,是一個十分孤高自傲的藝術家,“傲”得幾近狂放。

 

 

 

 

 

 

 

 

 

 

 

 

 

 

 

 

 

 

 

 

 

 

 

 

 

 

 

 

 

 

 

 

 

 

 

 

 

 

 

 

 

 

 

 

 

 

 

 

 

 

 

 

 

 

 

 

 

 

 

 

 

 

 

 

書法作品欣賞

 




































唐寅《落花詩冊》

 

刹那斷送十分春,富貴園林一洗貧。借問牧童應設酒,試嚐梅子又生仁。若為軟舞欺花旦,難保餘香笑樹神。料得青鞋攜手伴,日高都做晏眠人。

 

 夕陽黯黯笛悠悠,一霎春風又轉頭。控訴歌呼天北極,胭脂都付水東流。傾盆恠雨泥三尺,繞樹佳人繡半鉤。顏色自來皆夢幻,一番添得鏡中愁。


春風百五盡須臾,花事飄零剩有無。新酒快傾杯上綠,衰顏已改鏡中朱。絕纓不見偷香櫞,墮溷翻成逐臭夫。身漸衰頹類如此,樹和淚眼合同枯。


時節蠶忙擘黑時,花枝堪賦比紅兒。看來寒食春無主,飛過鄰家蝶有私。縱使金錢堆北鬥,難饒風雨葬西施。匡床自拂眠清晝,一縷煙茶颺鬢絲。


坐看芳菲了悶中,曲教遮護屏展風。衙蜂蜜熟香粘白,梁燕巢成濕補紅。國色可憐難再得,酒杯何故不教空。忍看馬足車輪下,一片西飛一片東。


崔徽空寫鏡中真,洛水難傳賦裏神。國色自來多命薄,桃紅又見一年春。已無錦帳圍金穀,漫托青鞋踏曲塵。繞樹百回心語口(?),明年勾管是何人?


天涯晻溘碧雲橫,社日園林紫燕輕。桃葉參差誰問渡,杏花零落憶題名。月明犬吠村中夜,雨過鶯啼葉滿城。人不歸來春又去,與誰連臂唱盈盈?


白華垂椏弄新晴,紫背浮萍細點生。三月尋芳驕鳳侶,一時齊唱踏莎行。收燈院落傷棲燕,細雨樓台濕囀鶯。莫問東君訴恩怨,自來春夢不分明。


春朝何事默憑欄,庭草驚看露已團。花絣淚絲飛點點,絮飄眼纈望漫漫。書當無意開孤憤,帶有何心綰合歡。且喜殘叢猶有在,好隨修竹報平安。


桃花淨盡杏花空,開落年年約略同;自是節臨三月暮,何須人恨五更風。撲簷直破簾衣碧,上砌如欺地錦紅;拾向砑羅方帕裏,鴛鴦一對正當中。


惻惻淒淒憂自惔,花枝零落鬢絲添。啁遮燕語春三月,蕩漾波紋日半簾。病酒不堪朝轉劇,聽風且喜晚來恬。綠楊影裏蒼苔上,為惜殘紅手自拈。


楊柳樓頭月半規,笙歌院裏夜深時。花枝灼灼難長好,漏水丁丁不肯遲。金串袖籠新藕滑,翠眉奩映小蜼垂。風情多少愁多少,百結愁腸說與誰。


李態樊香憶舊遊,蓬飛萍轉不勝愁。一身憔悴茅柴酒,三月傷春滿鏡愁。愛惜難將窮袴贈,凋零似托睡鞋留。紅顏春樹今非昨,青草空埋土一丘。


杏瓣桃須掃作堆,青春白發感衰頹。蛤蜊上市驚新味,鵜鴂催人再洗杯。忍唱驪歌送春去,悔教羯鼓徹明催。爛開嫌我平添老,知到年來可爛開?


麗色堪餐莫謾誇,一朝衰瑟看伊家。昭君偏遇毛延壽,煬帝難留張麗華。深院青春空自鎖,大堤紅日又西斜。小橋流水閑村落,不見啼鶯有犬蛙。


滿堂歡笑強相陪,別有愁腸日九回。時節又驚梁燕乳,鉛華無奈隙駒催。香消衣帶傷腰瘦,夢斷遼陽沒信來。門掩黃昏花落盡,牛酥且薦掌中杯。


亞字城邊糜鹿台,春深情況轉悠哉。襞衣玉貌乘風去,對酒蓬窗帶雨推。結子桃花如雨落,挾雌蝴蝶過牆來。江南多少閑庭館,朱戶依然鎖綠苔。


桃蹊李徑謝春榮,鬥酒芳心與夜爭。陌上新蒭曲塵暗,牆頭圓月玉盤傾。青簾巷陌無行跡,繡摺腰肢覺瘦生。莫道無情何必爾,自緣我輩正鍾情。


簇簇雙(?)攢出繭眉,淹淹獨倚曲欄時。千年青塚空埋怨,重到玄都好賦詩。香逐馬蹄歸蟻垤,影和蟲臂罥蛛絲。尋芳了卻新年債,又見成陰子滿枝。


芳菲又謝一年新,能賦今無八鬥陳。儇(?)薄錯拋傾國色,緣輕不遇買金人。杜鵑啼血山中夜,蝴蝶遊魂樹底春。色即是空空是色,欲從調禦懺貪嗔。


貌嬌命薄兩難全,鶯老花殘謝世緣。年長盧姬悲晚嫁,日高黃鳥喚春眠。人生自古稀七十,鬥酒何論價十千。痛惜穠纖又遲暮,好燒銀燭覆觥船。


花落花開總屬春,開時休羨落休嗔。好知青草骷髏塚,就是紅樓掩麵人。山屐已教休泛臘,柴車從此不須巾。仙塵佛劫同歸盡,墜處何須論廁茵。


催耕聲裏短柴門,(?)蘭香中雉草園。西秭歸湖餘有井,昭君出塞尚留村。春鳳院院深籠鎖,細雨紛紛欲斷魂。拾得殘紅忍拋卻,也教粘向阿鹹旙。

 

蕉酒新啼滿袖痕,憐香惜玉此心存。可憐窗外風鳴樹,辜負尊前月滿軒。奔井似銜亡國恨,墜樓如報主人恩。長洲日暮生芳草,銷盡江淹黯黯魂。


伯勞東去燕西飛,南浦王孫怨路迷。鳥喚春休背人去,雨妝花作向隅啼。綠陰茂苑收弦管,白日長門鎖婢傒。蛺蝶翩翩殘夢裏,曲欄纖手憶同攜。


青鞋布襪謝同遊,粉蝶黃蜂各自愁。傍老光陰情轉切,惜花心性死方休。膠粘日月無長策,酒酹荼蘼有近憂。一曲山香春寂寂,碧雲暮合隔紅樓。


春來嚇嚇去匆匆,刺眼繁華轉眼空,杏子單衫初脫暖,梨花深院恨多風。燒燈坐盡千金夜,對酒空思一點紅。倘是東君問魚雁,心情說在雨聲中。


嗚嗚曉角起春城,巧作東風撼地聲。燈照簷花開且落,鴉棲庭樹集還驚。紅顏不為琴心駐,綠酒休辭盞麵盈。默對鏡奩閑自較,鬃絲又是一年贏。


春夢三更雁影邊,香泥一尺馬蹄前。難將灰酒灌新愛,隻有香囊報可憐。深院料應花似霰,長門深鎖日如年。憑誰對卻閑桃李,說與悲歡石上緣。


花朵憑風著意吹,春光棄我竟如遺。五更飛夢環巫峽,九畹招魂費楚詞。衰老形骸無昔日,凋零草木有榮時。和詩三十愁千萬,腸斷春風誰得知。

 

 

《一剪梅》

紅滿苔階綠滿枝,杜宇聲聲,杜宇聲悲!

交歡未久又分離,彩鳳孤飛,彩鳳孤棲。

別後相思是幾時?後會難知,後會難期。

此情何以表相思?一首情詞,一首情詩。

雨打梨花深閉門,孤負青春,虛負青春!

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醉詩》

碧桃花樹下,大腳墨婆浪,

未說銅錢起,先鋪蘆席床。

三杯渾白酒,幾句話衷腸。

何時歸故裏,和她笑一場。

 

《白發》

清朝攪明鏡,元首有華然。

愴然百感興,雨泣忽成悲。

憂思固逾度,榮衛豈及哀。

夭壽不疑天,功名須壯時。

涼風中夜發,皓月經天馳。

君子重言行,努力以自私。

 

《絕筆》

身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

陽間地府俱相似,隻當飄流在異鄉。

 

《題落霞孤騖圖》

畫棟珠簾煙水中,落霞孤騖渺無蹤。

千年想見王南海,曾借龍王一陣風。

 

《閶門即事》

世間樂土是吳中,中有閶門又擅雄。

翠袖三千樓上下,黃金百萬水西東。

五更市賈何曾絕,四遠方言總不同。

若使畫師描作畫,畫師應道畫難工。

 

《歎世》

坐對黃花舉一觴,醒時還憶醉時狂。

丹砂豈是千年藥,白日難消兩鬢霜。

身後碑銘徒自好,眼前傀儡任他忙。

追思浮生真成夢,到底終須有散場。

 

《歎世》之一

富貴榮華莫強求,強求不出反成羞。

有伸腳處須伸腳,得縮頭時且縮頭。

地宅方圓人不在,兒孫長大我難留。

皇天老早安排定,不用憂煎不用愁。

 

《歎世》之二

萬事由天莫強求,何須苦苦用機謀?

飽三餐飯常知足,得一帆風便可收。

生事事生何日了,害人人害幾時休?

冤家宜解不宜結,各自回頭看後頭。

 

《感懷》

不煉金丹不坐禪,饑來吃飯倦來眠。

生涯畫筆兼詩筆,蹤跡花邊與柳邊。

鏡裏形骸春共老,燈前夫婦月同圓。

萬場快樂千場醉,世上閑人地上仙。

 

《言懷》

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樂月中眠。

漫勞海內傳名字,誰論腰間缺酒錢。

詩賦自慚稱作者,眾人多道我神仙。

些須做得工夫處,莫損心頭一寸天。

 

《詩贈寧王》

信口吟成四韻詩,自家計較說和誰?

白頭也好簪花朵,明月難將照酒卮。

得一日閑無量福,作千年調笑人癡;

是非滿日紛紛事,問我如何總不知?

 

《悵悵詞》

悵悵莫怪少時年,百丈遊絲易惹牽。

何歲逢春不惆悵?何處逢情不可憐?

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夢中煙。

前程兩袖黃金淚,公案三生白骨禪。

老後思量應不悔,衲衣持盞院門前。

 

《把酒對月歌》

李白前時原有月,惟有李白詩能說。

李白如今已仙去,月在青天幾圓缺?

今人猶歌李白詩,明月還如李白時。

我學李白對明月,白與明月安能知!

李白能詩複能酒,我今百杯複千首。

我愧雖無李白才,料應月不嫌我醜。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長安眠。

姑蘇城外一茅屋,萬樹桃花月滿天。

 

《貧士吟》

十朝風雨若昏迷,八口妻孥並告饑。

信是老天真戲我,無人來買扇頭詩。

青山白發老癡頑,筆硯生涯苦食艱。

湖上水田人不要,誰來買我畫中山。

荒村風雨雜鳴雞,轑釜朝廚愧老妻。

謀寫一枝新竹賣,市中筍價賤如泥。

書畫詩文總不工,偶然生計寓其中。

肯嫌鬥栗囊錢少,也濟先生一日窮。

白板門扉紅槿籬,比鄰鵝鴨對妻兒。

天然興趣難摹寫,三日無煙不覺饑。

 

《一年歌》

一年三百六十日,春夏秋冬各九十;

冬寒夏熱最難當,寒則如刀熱如炙。

春三秋九號溫和,天氣溫和風雨多;

一年細算良辰少,況又難逢美景何?

美景良辰倘遭遇,又有賞心並樂事;

不燒高燭對芳尊,也是虛生在人世。

古人有言亦達哉,勸人秉燭夜遊來;

春宵一刻千金價,我道千金買不回。

 


轉載:藝市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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