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57)
2010 (55)
2011 (83)
2012 (66)
2013 (88)
2014 (102)
2015 (497)
2016 (457)
2017 (603)
2018 (637)
2019 (816)
2020 (700)
2021 (540)
2022 (880)
2023 (542)
2024年2月4日,作家諶容在北京病逝,享年88歲,
我當中國新聞社記者的時候,采訪過一次諶容,在煤渣胡同人民日報宿舍她的家裏。那是1986年,她小說力作《人到中年》問世已經六年,但這個作品所引發的對知識分子問題的討論,社會影響還在發酵。
諶容1975年開始寫作。三年後,正逢我國新時期文學大發展,那時,她和另一位女作家張潔齊名,幾乎紅透中國文壇半邊天。
1985年以後,她就逐漸淡出,在文壇上很少見到她的蹤影。我這次登門采訪,就是抓住香港香江出版社出版《諶容幽默小說選》的機會,對她進行采訪的。
采訪稿在海外和港澳報紙上刊登以後,好評如潮。我再次上門送報樣給她。她沒有要求事先審稿,說:隨便你寫。她饒有興趣地把報紙翻看了一遍,說:不錯。我沒想到你是這樣寫的。
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諶容,她消失得更徹底了。九十年代還能零星讀到她的一些作品,記得我讀那篇《懶得離婚》時,許多段落引得我會心又無奈的一笑。後來,就是她的那些才華橫溢的孩子們——梁左、梁天、梁歡,新一代走上前台了。
重新找出我1986年的報道,展示如下,為諶容送行:
“人到中年”之後的諶容
徐泓
諶容的筆依然勤奮。
冬去春來,伏案筆耕,她已經發表了幾十萬字的作品。不過那支曾經淋漓酣暢地傾訴了中年知識分子甜酸苦辣的筆,似乎有些變化:越來越多的老年人,帶著遲暮之年不同的心態,從她的筆端走出來。
她舒服地把自己埋在家中客廳一張寬大的沙發裏,向筆者談到她最新的寫作:“完成《人到中年》之後,不少人對我說,你應該再寫人到老年,最近,我的腦子裏確實在轉這個題目。”
今年她最先問世的中篇小說《獻上一束夜來香》,寫的就是一位五十八歲的老職員,循規蹈矩地工作,到快要退休之際,突發異想,渴望尋找少年時代對一種普通草花的美好而溫馨的回憶。當他找到時,隨之而來的卻是誤會、嘲弄甚至侮辱,竟加重了他走向了死亡。“我寫這篇小說時,心情很沉重“,諶容說。
她接著發了短篇小說《等待電話》,筆鋒觸及了離休老幹部獨特的心理世界,“這裏寫的是一種失落感,我有一個很熟悉的親戚,當他從局長的崗位離休之後,竟茫然若失,不知該怎麽生活了。我還見到周圍不少這樣年邁的長者,對這種失落感,我還在琢磨,不知怎麽寫更好。”
諶容素來有一種執著勁兒,偏愛碰時下一些敏感的社會問題。一旦進入《人到老年》這個題目,她就不會輕易罷手,一定要尋找出人生這個領域的真諦。她說:“寫作最需要的是自信,是獨立的勞動,要信賴你自己對生活的觀察。不要去迎合。”
當然,對於最得心應手的知識分子題材,她也還在寫,中篇小說《真真假假》《散淡的人》都是新作。她多次表示:我認為中國的知識分子問題還沒有解決好。
諶容的筆更加幽默。
中國文壇泰鬥冰心老人說過:諶容是中國女作家裏最有幽默感的。她今年發表的四篇新作,在行雲流水般的文字間,常常奇峰突起,妙趣橫生,令人忍俊不禁。
別林斯基認為幽默感的實質是“揭示了生活現象與本質之間的矛盾。”沒有對生活入木三分的洞察和剖析,恐怕很難幽默得起來。蘊含著智慧與機敏的諶容式幽默,標誌著她的創作越來越成熟了。
香港香江出版社今年出版了《諶容幽默小說選》,收集了她的八篇作品。她最得意的是,這本書裝幀精美,著名畫家黃永玉、韓美林、丁聰、方成等為她作了近三十幅插圖。黃苗子也欣然應邀,題了兩幅書名,一幅用於封麵,一幅用於扉頁。
《大公雞悲喜劇》一文九千字,卻配著黃永玉的六幅插畫。諶容說:我寫了一隻牢騷滿腹思想複雜的大公雞,它對現代化養雞十分不滿,“這麽多雞按在一個籠子裏,腦袋、爪子都分不清誰是誰的,人家能畫嗎?黃永玉才氣橫溢也白搭。放下筆我感到不安,怎麽信手把大畫家扯進去了?”她連忙抓起電話告訴黃永玉,不料黃永玉聽了很感興趣,立刻騎上摩托車飛馳到諶容家。一口氣揮筆畫了六福,還說:“我輕易不給別人畫插圖,這次是專為閣下畫的。”
諶容的筆多才多藝
她不僅擅寫,而且會畫。她畫的是中國畫大寫意,在她家客廳的牆上掛著一幅諶容的親筆之作:寥寥幾筆,灑脫而疏密有致。畫的究竟是什麽?諶容笑著說:隨你自己去想象吧,
她有自己獨享的一間書房,她的丈夫範榮康是《人民日報》副總編輯,辦報紙的都是大忙人,白天夜晚難著家,這倒成全了諶容,她可以整天清爽安靜地在家寫書。諶容笑著談起他們夫妻之間常有口角,充滿了新聞和文學的矛盾:“他經常給我一點忠告,不過我不大聽他的。”
這間書房完全是諶容的天地,房內陳設極簡單,最明顯的是大小兩張寫字台,小的用來寫作,上麵堆的稿紙墨跡未幹;大的用來作畫,放著筆、硯、鎮尺。最近,兩張寫字台上都添了點新物件:英漢對照讀物和磁帶,原來諶容專心學起英文來了。她有五十年代畢業於俄語學院的老底子,學外文無師自通。不過她聲明:“我不學語法,所以講起英文來隻有單詞,沒有文法,橫豎外國人能聽懂就行了。”
在女作家圈子裏,諶容還以善做菜出名。今年春節,冰心老人吃了她做的蔥油鴨子,誇讚不已。張潔結婚的時候,諶容送了她一句話:“烹飪是通向家庭幸福的橋梁。”從來不下廚的張潔看來接受了諶容的經驗之談,有時會突然打來一個電話,請教某個菜怎麽做。諶容笑著說:“張潔大有長進,她已經會做打鹵麵、紅燒肉了。”
諶容對“怎樣做女人”自有一番高論,她說:“不久前有家雜誌討論理想的婦女和婦女的理想,我看前一半可以刪去,婦女隻要有自己的理想並為之奮鬥就行了。不必管是否符合別人的理想,特別是男人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