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野花不採白不採

偶在國內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deannn
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歸檔
正文

齊放:長沙鐵院澡堂子,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2021-12-10 15:36:39) 下一個

 

作者簡曆

本文作者

 

 齊放,生於1958年。高中畢業於天津南開中學。長沙鐵道學院(現中南大學)外語係77級。後加入中國土木工程公司項目,遠赴非洲坦桑尼亞。1987年赴加拿大溫莎大學攻讀曆史專業研究生。畢業後從事曆史檔案管理工作。喜文學愛交友,喜遊山玩水。

 

原題

長鐵院的澡堂子

作者齊放

 
洗澡還是衝涼?
bath 還是shower
這是一個問題
 

 
1978年的早春,從北方來到南方求學,落入了長沙鐵道學院。風塵仆仆的我,安頓下來後,最渴望的就是想洗個熱水澡。
 
一打聽,澡堂子正在基建當中。
 
隻好自己去開水房打水來處理這風塵。我沒那膽子脫光了,在廁所外的洗臉間洗澡,隻好采用了北式擦身法,草草了事。
 
剛要走,進來了位小個子同學,麻利地把臉盆中放滿冷水,一揮手,一盆冰冷的涼水,順著他那瘦小的身子流了下來。這一刻,我認識了吳同學。他說這叫衝涼,廣東話。
 
明白了,廣東的衝涼就是北方的洗澡。可我還是想洗那熱氣騰騰北方的澡。
 
我開始關注澡堂基建的進度,每次去食堂路過,都會放慢腳步,瞄一下這工地。
 
終於,腳手架子拆了,大門刷漆了,就要開張了。我很興奮高興,發現有女生們也在我瞄的位置止步,這時我才想起澡堂子是要分男女的。心裏頭冒出了個邪邪的念頭,這要是在日本東京鐵道學院就好了。
 
終於等到它開張了。
 
這天是個星期六的下午,同學們吃中飯時,就傳開了。票價一毛,每星期隻開二次,星期三和六,時間六點到九點。為了這一天,我的身子已經癢得不能再癢下去,那種撕心裂肺的癢,伴隨著抓癢破後的疼。我和北方的張同學,早早地買了票,等在門口。
 
說是等澡堂子開門,還不如說在等醫院皮膚科急診室開門。沒想到無心地往相反方向望去,哇塞,那邊女澡堂門口一點不差這邊,聲勢浩大,不同的是有些女生早已解開發帶,披頭散發,還有人哼著沂蒙山小調。看來,北方姑娘多些,她們盼這天不次於白毛女見大春哥那勁兒呀!
 
兩邊的門同時準點打開,隻聽“轟”的一聲,人流潮水般地湧入各自的大門。
 
話分兩頭說起,我們先搶放衣物的櫃子,再以短跑比賽的速度除衣,衝入內間去占領可數的淋浴頭。當我站在淋浴頭下,享受著那熱氣騰騰的熱水時,猜我心裏想的是什麽?(此處省去50字)
 
接著,張同學和我商量了下如何享受這美好時光,達成共識,那就是互相搓背。搓背可是個技術活,不是人人都行的。我不知道女生們搓不搓,反正男的基本上都搓,尤其是北方男。
 
我善觀察,天津玉清池澡堂師傅的搓背手法,早已門清。手巾把,過熱水,擰幹後,往手掌上,這麽一纏,掌成刀狀,掌心朝內,掌背朝上,掌刃上背,開搓。他開始發出了“哼哼”的聲音。我說你哼哼啥?他說我求你別停下來。我懵圈了。十多年後想起那天,我倆差點誤演了中國版的“斷背山”了。不同的是人家在雪山上演,我倆澡堂子裏搓。
 
成家後,有一回,我用了此手法給我堂客上了一課。她說我靠老齊你還有這本事,我說這有啥,除了你,我還給別人搓過呢。她立馬問誰?男的,女的?我回答男的,她驚呀的說你好gay啊!好,我說讓你看看我man的一麵。於是,我倆就......(此處你懂得)。
 
我們天津那兒至少有兩個池子,一個普通熱度,另一個是超熱的那種,最後才是淋浴。改革開放後,就叫洗浴中心了,而且連洗帶吃外加看戲都在一塊了,一整就是一天的功夫。當然,還有說神秘也不神秘的古老服務。
 
那天,張同學哼哼完後,他沒把我搓哼哼。因為我也哼哼不起來。隻能說他的手法欠火候。在霧氣騰騰的淋浴房中,我依稀可分辯出南北兩派。身材短小,膚色較深,純淋浴後就走人的,多半是南國紅豆。身材高大,皮膚稍白嫩些,互搓型的,多半為北方大豆。至於澡堂子那頭啥情況,就是想知道,打死我也不敢知道。開始那段在外等是有的,中間重要那段沒有的,也別問我,最後出來那段是真有的。
 
我們帶著紅彤彤的臉蛋子走出了男浴室,心裏挺美的,特別是我,像蛇脫了層皮似的。正想著自己脫皮的事兒,猛一抬頭,看見我同班的女生(學姐)從那邊走來。躲也來不及了(雙方),她瞪眼看著我這個認不出的脫皮蛇,驚訝地用英語問:“take a bath?” 我不好意思正眼看她,低頭哼了聲:“take a shower。”她突然抬高嗓門問到:“到底是bath 還是shower”?我驚慌中回道:“反正過了一下水。”於是乎,她開始解釋那兩個詞的不同的含義。天啊,這洗個澡還洗出了英語詞源課來了!
 
多年後,我也成家了,家裏也有了“老虎”,我忠告各位脫皮蛇,她們在那一個時刻是絕對神聖的,叫你拿什麽,你就遞什麽。問什麽就答什麽。Bath後的女人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信不信由你,我反正不想一次脫二層皮。
 
說實話,這個澡堂子每年開放的時間是很短的。一年三季不開,冬季隻開放到寒假前,學生們一走,自然澡堂子就熱不起來了。而我對它的興趣也慢慢地淡了下來,吳同學也成了我的好朋友。心想他能衝,老子也能衝。可是,深秋入冬前那一盆涼水著實讓我抖好幾分鍾。而我的膽子也越來越大,赤條條來去行走在洗臉池前,也就成家常便飯了。
 
不怕看官笑話,每當想到省下的一角錢,加到原來要買普通肉菜的一角錢上,就可買下二角錢美味的臘豬頭肉時,讓我想把“死豬不怕開水燙”改成“涼水澆”。
 
吃一直是我做許多事的動力。民以食為天,從未聽過民以浴為天的。長院還把澡堂子蓋在了離食堂不遠的地方。這四年,一到入冬,我就糾結這死豬(臘豬頭肉)要不要遭開水燙(洗澡)。糾結過後,該燙還燙了,該吃的一盤也沒少吃。到了月初,就伸著脖子等老娘的匯票。特別羨慕家在長沙的同學,人家那才叫死豬開水都有。我隻有這拉長的臘鴨脖兒了。甚至,有段時間我幻想著,找到了個家在長沙的妹子,到她屋裏克(去),恰(吃)臘味,洗熱水澡。還有……(此處省去至少10個字)。
 
跑題了,反正已跑,就幹脆再跑點。越是有上麵提到的幻想,這幻想就差點變成了現實。當時,外語係還有給外麵的單位搞的英語培訓班,班裏有個個子挺高,年齡有點大的代培女生。有這麽一天,她突然出現在我常獨自行走的“醬油路”上,我被她“劫”了。她說注意我多時了,要約我午休時在教學樓見個麵,聊聊。這幸福不要來的太快,本寶寶尚未有準備好。我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她約上了。那頓約會前午飯的臘豬頭肉吃地格外的香。
 
見麵後,她大大方方,開門見山,就問年齡,又問我畢業後有莫打算,留長沙嗎?我如實回答,二十一,沒太多打算,隨便。她聽後看上去蠻滿意,就問我周末有空去她屋裏嗎,她就一人在家(這是真的)。我也不知怎麽搞的,冷不丁問一句,(也許還陷在幻想中),“可以洗澡嗎?”
 
她盯著我看了一下,遲疑靦腆地答道,“你不會是?……那也太快了點吧?” 我忙著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一刻,真是爛泥衝泥巴跌入褲檔——不是baba也是巴巴。後來,我再也沒在醬油路上遇上她,隻遇到陳健,她不行,戶籍在滬,起碼不符合幻想標準。
 
好了,該收尾了。
 
長鐵院澡堂子之所以讓我久久不能忘懷,就是它在我長鐵院最後的日子裏讓我破財了。我佩戴了七年的手表,在此遭到毒手盜竊。後來,我釋懷地想,就算是我留在此地身家最貴重的物件了。別人最多丟個毛巾,襪子,帽子,臭球鞋,毛衣,那能值幾個錢?齊爺我,手表,上海牌的,全鋼的,還防震,大氣不,就這麽著了,(後來一打聽,當年上海牌表機芯是瑞士英格納的)丟在這長鐵院澡堂子裏了。
 
事後,我們(和張同學死黨)還去保衛科報案。保衛科的人看著我說:“這就要畢業了,表要是找回來了,怎麽聯係你呢?”我想都沒想回了一句:“找不回來的,反正,我記著長鐵院這澡堂子呢!”
 
事後想想,好瀟灑哦,我就這樣消失在長鐵院1981年初冬的暮色中。
 
Oh, damn, I lost my watch but, still cannot forget the damn bathhouse.
 
手表固然讓我心痛,可一輩子忘不了,還是那個澡堂子啊。
 

 

2021.12.05

加拿大溫哥華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路邊野花不採白不採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INEAD4273' 的評論 : 喜歡您幽默的文筆。抱歉轉載沒事先征得您的允許。
SINEAD4273 回複 悄悄話
問好 齊放 。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