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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養過的龜兒(ZT)

(2020-08-19 15:48:41) 下一個

作者:胡揚

已記不清幼時的自己曾多少次哭鬧著向父母提出要養貓狗,卻在屢遭拒絕後終究不了了之。大概看我實在愛寵心切,六歲那年,父親送了我一對巴西彩龜——一隻稍大些,顏色也更為鮮豔;另一隻要小一圈,顏色黯淡。我的養龜之路,就此開始了。

我嫌烏龜不似貓狗,喚它們也不會搖著尾巴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或是到你腳邊蹭你幾下,便也無意為它們取名,直接稱它們為“大烏龜”、“小烏龜”。烏龜初來乍到,膽子總是極小的。我將兩隻龜兒放在地上,大的那隻遲遲不肯伸出頭,手腳死死地摳著殼的邊緣。若把手指伸到它麵前晃一晃,它本已露出不多的腦袋還會猛地往裏一縮,四肢再抽搐一下,甚至可以聽到它驚恐的喘息。多麽無趣的生物!我將它棄之一旁,開始逗弄那隻小的。小烏龜似乎膽子要大些,過了一會兒開始伸出手腳爬了起來。我將它抓起來捧在手中,它便扒著我的手指想要下來,卻在伸長脖子向下張望一番之後退縮了——烏龜原來是恐高的動物。
大烏龜膽小木訥,小烏龜活潑靈敏,兩隻烏龜在我心中的地位便顯而易見了。我總將小烏龜拿出臉盆,偷喂它更多龜糧,甚至將它帶去小區的花壇裏放風;大烏龜卻無此待遇,更多時候是被單獨囚禁在盆子裏,依舊是那一副縮頭縮尾的樣子。
後來,我對烏龜的熱情逐日遞減,喂食換水便成了家中大人的活計。那時龜兒們的口糧已從龜糧變成了菜場送的死去的白米蝦,母親去買菜時總會捎回來一包。兩隻龜兒一頓可以吃七八隻,一次吃不了,便放冰箱裏凍著。可能是長時間疏於照料,它們後來得了白眼病。
小烏龜的眼睛最先有了異常。它開始頻繁用爪子扒眼睛,眨眼睛的次數也變多了。後來我發現,它的眼皮下長起了一層薄膜,遠看像閉著眼似的。喂它東西它也不吃了,隻有主動把蝦送到它嘴邊,它才會微微張嘴。我到網上找來一些藥方,比如將抗生素泡在水裏,卻都無濟於事。我帶著哭腔說送它去寵物醫院看看吧,父母沉默了一會兒,說,放生吧。

家裏就隻剩下大烏龜了。我方才發現,這幾年它似乎又大了一圈,指甲長得老長,抓人會疼,像隻野烏龜。它的膽子也全然不似從前,甚至敢在人麵前明目張膽地表演臉盆版“越獄”。為了防止它眼睛感染,我們不再將它養在有水的盆裏了,而是任其在房間裏爬。大烏龜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餓了渴了它就爬出來,故意在人腳邊爬得哢嗒哢嗒響,如果隻是渴了,便會低垂著脖子用鼻尖觸一下地麵,做出喝水狀;若站在遠處衝它揮手跺腳招呼它,它會真的衝人跑過來——以一隻烏龜所能及的最快速度。更神奇的是,它一向隻在吃完食後的水盆裏排泄,而不會隨地解決。冬天的時候是見不到它的,它會自己找一處隱蔽的角落冬眠,第二年春天再自己爬出來,鼻尖上還掛著灰。我一度以為,這烏龜怕不是成精了。

遺憾的是大烏龜最後也沒能逃過眼疾,但這次發現得早,它剛剛開始表現出白眼病的前兆——頻繁揉眼。我們毅然決定把它放生,期望大自然能將它治愈。恰好當時正值吃蟹的時節,我們便將它一同帶去陽澄湖。然而吃完了中飯,又賞了湖景,大烏龜還原封不動地待在桶裏呢。湖麵上已開始泛起金光,天邊的殘雲被暈染上一絲緋紅。最終還是父親掄起起袖子,將大烏龜從桶裏拿了出來,輕輕地放入水中。
我第一次看到它在那樣深的水裏遊。我早已習慣了它在家裏的木地板上哢嗒哢嗒地爬,隻在沒過爪子的水裏進食,在某個初春的下午從我的書櫥底下鑽出來,滿身是灰。此刻的它,卻仿佛生來就在這湖裏似的,四肢開始靈巧地劃動起來。原始的本能被這冰涼透徹的湖水猛地喚醒,趨勢著它向前遊動。
然而,在離我們兩米左右的地方,它忽然停了下來,調轉了方向,望向岸邊。
父親像往常一樣揮了揮手。
沒想到,它居然真的衝我們遊了過來,以一隻烏龜所能及的最快速度,就像我們平時招呼它那樣。它離我們越來越近,近到我可以一伸手便將它撈上來。但我最終沒有那麽做。它仰著頭看了我們一會兒,直到父親衝它擺擺手,意思是,走吧。它便懂了似的,再不回頭,徑直向前遊開去了。
龜亦有情,更何況人。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將它忘卻。那一年我正讀六年級,在作文簿上記下了此事,同學們看了卻都說不相信。想來也確實如此,我隻聽說過忠犬被送走後長途跋涉回到主人身邊之類的故事,卻不曾知道烏龜也是認人的。看到菜場裏有賣烏龜的,我總要湊過去仔細觀察一番,卻總覺得那滿滿一水缸的陌生烏龜裏,沒有一隻比得上我的大烏龜。
七年級的一天晚上,我和父母驅車來到一個劇院看演出,將車停在了劇院後的一塊草坪旁。空中飄著蒙蒙細雨,濕漉漉的石板路在橘黃色路燈的照耀下泛著微光。忽然母親說,有一隻烏龜。我以為她在開玩笑,但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確實有一團看起來黑乎乎滑溜溜的東西正沿著草坪邊緣緩緩挪動。父親走上前將那東西撿起——竟真的是一隻烏龜,巴掌大小,身上還沾滿了草棒子和泥土。

與大烏龜不同的是,這是一隻中華龜,渾身上下幾乎是全黑的,尾巴細長。出於好奇,我們將這隻烏龜帶了回去。我給它洗了個澡,衝掉了草棒子和汙泥,又喂它吃蝦,並從它的排泄物中找到了草根、蝸牛殼和螞蟻屍體。莫非這是一隻野生龜?要知道,發現它的劇院位於市中心,那塊草坪也是定期修剪的,因而它可能隻是被人放生在那兒的,又或者是從某個賣龜人手中出逃的。但它又表現出一些家龜少有的特質,例如食量極大;若把手指放在它麵前,它還會做出一副咬人狀。

初來乍到,它便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開始在客廳裏四處閑逛起來,毫不懼生,儼然已經是我們家的烏龜了。同樣的,它也沒有正式的名字,我們仍是以“烏龜”稱呼它,偶爾才會叫它“龜龜”。養了近一年,這隻烏龜也表現出同大烏龜一樣的習性,甚至變本加厲——隻消把腳趾在它麵前動一動,它便會哢嗒哢嗒地朝你爬過來,還會湊近了聞聞你的腳趾並晃晃腦袋。

後來,由於母親工作原因,我們舉家遷去歐洲,將烏龜交給一位養龜的友人照看。這位友人院中有一水池專門用來養龜,頗有經驗。他時常給我們發來烏龜的照片,照片中,我們的烏龜疊在另一隻大一些的烏龜身上曬太陽,看起來十分愜意,以至於回國後我們也沒有去將烏龜要回——它在那樣的環境中一定更快樂吧。 

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沒有再養過烏龜,直到現在。有時看到街頭賣烏龜的,心裏直癢,但考慮到自己現在太忙了,無法好好照顧烏龜,最終也沒有帶回家一隻。對於先前那一大一小兩隻烏龜,我始終懷有歉意——不知它們如今是否還在水裏自由自在地遊著呢?養龜誠然要比養貓狗輕鬆些,卻也需要花費心思。龜亦有情,事實上,每一個小生靈都值得我們去悉心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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