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57)
2010 (55)
2011 (83)
2012 (66)
2013 (88)
2014 (102)
2015 (497)
2016 (457)
2017 (603)
2018 (637)
2019 (816)
2020 (701)
2021 (540)
2022 (880)
2023 (542)
“雙橋老流氓”案是上世紀70年代震動京師的大案,據老人講,這個團夥專門入室強奸婦女,兼搶劫,活動於朝陽區、通州、順義等地,共發生380起案件,警方動用大量人力物力,曆時10年,卻束手無策,最後在偶然機會加上機緣巧合才告破了,而最令人震驚的是,380起強奸案,其實均出自一個人……
警方給他的綽號就叫“飛毛腿”。對這個曾讓京城捕頭們困擾了十年的奇特案犯,老孫給了一句評價—“他的想法,從來沒跟我們一樣過。”
最開始,抓“老流氓”的抓法很不正規,主力極有上世紀70年代時代特色,叫做“首都工人民兵”。
“飛毛腿”案第一起,發生在1972年夏天。當時報到革委會,情況是有一案犯蒙麵裸體夜入十八裏店一農村民宅,強奸了一個帶孩子的年輕婦女。受害人連案犯的身高體態都說不清。此後,這樣的案子接連發生,都是強奸,順便盜竊,作案範圍以朝陽區雙橋為中心,方圓大約10裏,最遠的到通縣、順義等地,每一次案犯都自稱“老流氓”。
這麽大的犯罪區域,所以抓“老流氓”出動了三百民兵,也是準備發揮咱們一貫的“人海戰術”。還別說,三百名民兵撒出去,在幾個被認為“老流氓”可能作案的村子重點設防。這一設伏還真準,第一天,“老流氓”就撞了網。
說起民兵抓“老流氓”,公安民警的看法是一半佩服一半惋惜。佩服,是對“老流氓”下一步可能在哪兒作案,當時的推測是很準確的。此時的“老流氓”還沒有後來那麽狡猾,工人民兵設伏的幾個點,其中一個,他當晚就去作案了。惋惜,是民兵畢竟沒有受過公安訓練,抓捕失敗。
那一次,工人民兵奉命設伏,但是中間出了一點問題。因為指揮行動的是軍人出身,注重保密觀念,所以第一設伏人員不進村,在村外設伏,第二,設伏的村子裏,隻通知到村幹部,一般老百姓並不知道民兵要在他們村兒抓“老流氓”(此後設伏,都通知到每個村民)。結果,“老流氓”到某村作案,他黃昏進村,民兵還沒到位,半夜作案,民兵在村外的野地裏,仿佛給他站崗,直到他作案完畢,跑了,受害人驚魂甫定,喊叫起來,民兵們才恍然大悟村子裏出事兒了。
從他作案完畢逃走到受害人喊叫,也就幾分鍾的時間,“老流氓”能跑多遠呢?民兵們在周圍的田野中開始拉網搜索。黑夜中,不斷有人發現目標,但盡管調動人員圍追堵截,始終沒有抓到。範圍不斷擴大,甚至有同時在兩三處發現目標的。指揮部明顯感到已經對抓捕失去了控製,隻怕今夜難有收獲。
不出所料,一直忙碌到天亮,一無所獲。指揮部得出結論,此人或是在民兵尚未合圍之前,已經從拉網的縫隙中逃脫,或是在夜間和民兵接觸後每次都跑過了圍追堵截,最終突圍而去。這小子跑得也太快了。失敗之餘指揮員深感沮喪。
萬般無奈民兵們隻好報告抓捕失敗,惱火的上級這才想到破案畢竟應該是公安部門的事情。十三處被委以重任。別說,專業人員就是不一樣,到達現場僅僅幾分鍾,十三處就弄明白了昨夜“老流氓”的行蹤。
他怎麽跑出民兵們的包圍的?答案是—他根本就沒跑。受害人房後有幾堆秫秸稈,“飛毛腿”被捕後供述,那一次,他作案完畢剛離開現場,受害人就叫起來,周圍立刻人聲鼎沸,自己根本就沒法跑。沒法跑的情況下,此人回頭就鑽進了受害人家的秫秸稈堆,在裏麵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醒來,看看周圍已經無人,還方便了一下,才悠悠然趕去上班。
民兵缺乏刑事辦案經驗,沒有搜索現場,隻是向外拉網追趕,出現了“燈下黑”的問題。至於民兵在夜間發現和追蹤的目標,也基本弄清—指揮部當時下令其他各村民兵趕來支援,不相統屬的大量人員集中於同一塊搜索地域,夜色中很容易出現把“友軍”當成目標的情況。民兵們整夜都在自己和自己捉迷藏。
十三處不久就總結出了“老流氓”的作案特點—從發案情況來看,“老流氓”作案的區域主要集中於當地農村地區。當地農村的住宅大多為單獨院落,彼此之間略有距離,案犯作案時有較大的空間。偵查員們還發現,當地住宅的一個建築特點,給案犯提供了方便。當地習俗,房屋的窗戶上半部糊紙,下半部為玻璃,沒有掛窗簾和鎖門的習慣。因此,案犯很容易踩點和觀察目標的活動,確認其家中有無男子。
當地雖然是農村,但男性青壯年大多在京郊工廠上班,很多人需要上夜班,家中隻有婦孺。案犯襲擊的,主要是帶孩子的單身婦女。當地人一般都住東屋,案犯從西邊無人居住的房間撥開窗戶進去,到灶間脫衣服,隻用黑紗蒙麵,進入女性住屋實施犯罪。作案結束後,他退到堂屋,穿好衣服後逃離。有時,也襲擊單身女性,或多名女知青宿舍等,兼盜竊財物。
然而,警察們也發現這個案子頗有令人撓頭之處,那就是案犯作案的時間間隔毫無規律可言。有的時候,警方集中警力進行偵破的時候,他頂風作案,有的時候,卻又長久沉寂。這和有的慣犯一段時間不作案就會難以忍受而去犯罪,或者一次犯罪後滿足而較長時間不去犯罪的情況完全不同。
這個古怪的規律直到案犯被抓捕歸案,才算弄清。原來,此人作案的前提竟然是和老婆吵架。所謂的“老流氓”和妻子在性生活方麵不太和諧,每次他和妻子吵架之後,就會變得十分衝動。而他衝動的方式並不是滿院子舉著菜刀亂轉,而是出去作案。
飛毛腿被抓的經過十分吊詭。
話說北京通縣梨園有一個退伍軍人,那天家裏沒鹽了,去供銷社買鹽。他走到供銷社門口,正看見裏麵出來一個人,見了他神色一滯,停了一下又往前走。退伍軍人有點兒好奇,對這個人看了一眼,那人也還了一眼,兩人擦肩而過。
剛要進門,忽見供銷社的女營業員從門裏探出頭來,看到退伍軍人,馬上大聲喊:“搶劫啊!”退伍軍人回頭一看,剛才那人已經跟兔子一樣跑了起來。這退伍軍人一轉身,一邊喊“站住!”“抓住他!”一邊就追了出去。這一喊不要緊,前麵那人立即加速。附近是個居民點,有些下夜班的工人正好回來,一看這個情形,也邊喊邊跟了上來,一時竟然湊了百十來人。
一個跑,百十來人在後麵追,在當時的京郊堪稱壯觀。
又追出去兩三公裏,那小子連減速都沒有。退伍軍人再一回頭—這回身後一個人也沒有了。全讓那小子給跑趴下了!
這退伍軍人一琢磨,這不行啊,就剩我一個了,這麽追上去,他要是有刀呢?當過兵的一般反應都不慢。正好,旁邊有個石頭矮牆,退伍軍人跑過去,從牆頭上卸下一塊大磚頭來。
回頭一看,周圍一馬平川,那小子還沒跑太遠。退伍軍人舉著這塊磚頭追上去了。這一追,就追到了一萬多米(有材料證實,雙方確實追逐了一萬多米)。那小子終於跑不動了,回身擺個架式,好像要魚死網破。退伍軍人上去,一磚,就把這小子拍那兒了……
一通拳打腳踢之後,這小子就被作為搶劫犯“扭送當地公安機關”。到了當地公安機關一說,人家講這個案子我們處理不了。他在北京搶的錢,我們得跟北京警方聯係,讓他們處理。同誌,俺們這兒是河北,三河縣……
說到這兒,不用多講,這個被一磚拍倒的,就是北京警方十年追捕的“十八裏店飛毛腿”—李寶城!
然而,李寶城雖然被抓,而且是因為搶劫被抓的,但並沒受到太大重視。被河北的警察交給北京警察,扔到拘留所裏就沒人理他了。每天是鹹菜窩頭,窩頭鹹菜……一直吃了二十多天鹹菜窩頭,終於把李寶城吃毛了。
發生了這樣不合情不合理的事情,李寶城的弱點就暴露了—他沒讓公安機關抓進去過。這就意味著他對抗審訊無論在技巧還是在精神上都有不足之處,問題是關在裏頭,既不能上網(那個時代連電話都是新鮮東西呢),也不能看電視,也沒人理他,整天關在屋裏就剩瞎琢磨了。身負三百多起案子,李寶城的心理不出問題那才怪呢。
不斷受到煎熬的李寶城終於出了昏招—為了換得早日提審,他主動供認了自己曾經在兩年前作過的一起盜竊案。結果,過了三天,終於有人審他了。審他的是刑警老孫和另一個刑警。
話說回來,怎麽把人擱那兒二十多天不理呀?原因很簡單,公安機關當時接到上級命令要整黨。全局上下都被忙得暈頭轉向,工作中不由自主地出了紕漏—李寶城這案子被歸錯了檔,造成二十多天後才發現此人居然沒審。
這裏麵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案子是河北警察交過來的,案卷主要內容都是李寶城對搶供銷社的細節描述,沒怎麽提他那個萬米賽跑。
所以,老孫他們審李寶城,是後來才知道那個萬米賽跑的事情。他們重點還是問搶供銷社的事兒。李寶城也好像覺出來警察審他並不像審“老流氓”,於是一口咬定自己當時是喝多了,不知道幹了什麽。這種小伎倆倒瞞不了老孫他們,聽這小子不說實話,兩名警察就開始跟他泡蘑菇。審著審著,老孫忽然看到這小子還交代了一件盜竊案—偷的是財務室,金額一千多元,在當時算比較大的案子了,於是一五一十和李寶城核對起來。
說著說著,老孫腦子裏靈光一閃—嗯,這個案子怎麽有點兒熟呢?他停下筆想了想,忽然想起來了—哎,這不是“飛毛腿”卷宗裏的案子嗎?
對“十八裏店飛毛腿”,警察多次遭遇都在深夜,看不清情況,所以說不準他的個頭。而受害者普遍反映此人是一彪形大漢,完全無法抵抗。再看看這李寶城—形貌猥瑣,土裏土氣,最要命的個頭才一米六幾—這小個兒像嗎?事後才弄明白,這種受害者的描述為了表達自己確實無法反抗,往往誇張到離題萬裏。
那時,“十八裏店飛毛腿”三百多個案子,都歸納出來了,就是一個人幹的,而李寶城供的正是其中之一,那不是他是誰?後來,李寶城終於認罪了,問哪個案子說哪個。半年以後,他被執行死刑。
警察們總結,“飛毛腿”李寶城最厲害的是他的耐力,而那退伍軍人,最後不但跑贏了這小子,還拿板磚將其一磚放倒,其體力耐力實在駭人。後來才知道,他上學的時候,得過北京市馬拉鬆冠軍!飛毛腿碰上他,就算是碰上天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