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57)
2010 (55)
2011 (83)
2012 (66)
2013 (88)
2014 (102)
2015 (497)
2016 (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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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540)
2022 (880)
2023 (542)
1984年4月,美國總統裏根訪華前夕,《時代》雜誌做了期這樣的封麵。
“中國的新麵貌——裏根將看到什麽?”大標題下,一個穿著軍大衣的年輕人站在長城上,手裏拿著瓶可口可樂。
那一年,國門剛剛洞開不久,絕大多數的國人都沒聽過這本雜誌,也喝不起可口可樂,但他們能享受到的精神食糧一點都不比現在差。第一次到中國的裏根應該很難一下子注意到,那些藏在中國日常生活裏的細微變化。
那一年,廣場上,穿著喇叭褲跳霹靂舞的年輕人越來越多,理發店裏,燙個頭永遠都要排隊。
那是一個以夢為馬的年代,就連河水都是清澈的。下圖是1980年代的上海青浦。
那一年,24歲的餘華迎來棄醫從文後的第一個創作高峰,僅僅在《北京文學》上,他就一口氣發了《星星》《竹女》《甜甜的葡萄》好幾個小說。
解放軍文藝學院文學係的學生莫言用三天寫出了他的成名作《透明的紅蘿卜》。
32歲的王小波打算去美國找妻子李銀河,他辦完簽證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買身新衣服,但因為個太高買不到,最後在一家體育品商店買了身運動服。
那一年,北島赴西歐講學。
(左起)舒婷、李爽、北島。
查海生第一次使用海子的筆名發表了《亞洲銅》。
顧城在《有時》中寫道:有時祖國隻是一個/巨大的鳥巢/疏鬆的北方枝條/把我環繞。
那一年,有個外省女孩從美國留學返台,她發現台灣人對不公不義總是麻木地忍受,於是投書《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標題簡單粗暴,《中國人,你為什麽不生氣》。這個人叫龍應台。
那一年,李敖創辦的反蔣雜誌《千秋評論》被台灣警備司令部吊銷執照。
《蔣經國傳》作者江南在舊金山寓所被竹聯幫分子暗殺。
柏楊在美國愛荷華大學發表演講,主題叫做《醜陋的中國人》。
那一年,一份對開4版的周報在廣州大道中289號創刊,創始主編左方說,有可以不說的真話,但絕不說假話。這份報紙叫南方周末。
細心的讀者發現,在創刊號上有篇《陳衝美國來鴻》的文章,文中,正在美國跑龍套的陳衝表達了對故土的思念。這個陳衝正是那個18歲就手捧百花獎的掛曆女神。
謝謝那一年,19歲的濟南二中學生鞏俐第二次高考失利,她一邊在山東省出版社當臨時工,一邊複習準備參加第三次高考。
多年後,當鞏俐回首這段往事時一定會感慨萬千,要是沒有當初的堅持,也就沒有三年後《暑假裏的故事》中那個叛逆的家庭教師,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鞏俐。
29歲的重慶妹子劉曉慶此時已經紅透半邊天,出訪新加坡的時候,當地媒體稱她是“億分之一”的美人。
那一年,耐克決定簽下NBA新秀邁克爾·喬丹,為他生產一款球鞋AJ1。
李寧還隻是一個奧運冠軍的名字。
中國女排穿著回力牌球鞋拿下洛杉磯奧運會冠軍。
那一年,梁朝偉和劉德華已經是TVB的當紅炸子雞。在《鹿鼎記》裏,一個演韋小寶,一個演康熙。
同期出道的周星馳還在主持一個默默無聞的兒童節目——《四三零穿梭機》。
他不服輸,每天看好萊塢電影揣摩角色,鑽研《演員的自我修養》,窮盡所能地搞笑,卻始終出不了頭。
節目半溫不火,偶爾被調到周潤發劉德華主演的片子裏跑龍套,常常連句台詞都沒有。很多朋友為他惋惜,他也覺得很受打擊,直到六年後,他主演的《賭聖》《賭俠》拿下當年香港票房冠亞軍,他才突然明白,人生不管順境還是逆境,其實每一步都算數。
“喜劇之王就是我自己的寫照,我時刻都在準備著,準備好,機會一來,立刻發力。”
那一年,李連傑主演的《少林小子》大賣2200萬港幣,拿下香港票房季軍,盡管他每天的工資隻有2塊錢。
成龍主演的《快餐車》票房雖然屈居第五,但他已然是當時最炙手可熱的功夫巨星。
21歲的古典鋼琴高手甄子丹被導演袁和平發現,主演了人生第一部電影《笑太極》。
那一年,25歲的陳凱歌導演了他的處女作《黃土地》。
攝影師是來自廣西電影製片廠的職工張藝謀。
14歲的山西汾陽少年賈樟柯看完《黃土地》對自己說,我以後就幹這行了。又一個14年,他拍出了處女作《小武》。
《小武》片場,賈樟柯給主演王宏偉說戲。
那一年,26歲的王朔在《當代》雜誌發表了他的成名作《空中小姐》。
馮小剛因為整天跟在王朔的好兄弟鄭曉龍後邊混,終於從一個國企宣傳幹事華麗轉身為一個劇組美工,但是直到兩年後才在鄭曉龍監製的《凱旋在子夜裏》裏客串了個小反派。
21歲的薑文整天中央戲劇學院小禮堂排練畢業大戲《家庭大事》,戲裏,薑文演一個工人家庭大家長,呂麗萍演他老伴
27歲的話劇龍套葛優偶然被選中在《盛夏和她的未婚夫》裏扮演一個小角色,葛優的名字才第一次上了演員表。
那一年,陳佩斯和朱時茂在春晚演了《吃麵條》。
身兼春晚串場主持人的馬季演了個單口相聲《宇宙牌香煙》,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站到觀眾中間演,就跟在自己家嘮嗑一樣,賣著賣著,他還真的點了根煙,抽了起來。
東北二人轉趙本山還沒機會登上這個最高舞台,但卻被伯樂李忠堂發現,主演了他人生第一部電視戲曲片《摔三弦》。
那一年,16歲的李彥宏已經成為全國計算機大賽獲獎的天才少年。
10歲的劉強東因為第一次見到電燈而心潮澎湃。
13歲的馬化騰舉家搬到深圳,很快他就有了自己的個人電腦。
20歲的馬雲不顧家人反對,第三次參加高考,終於跌跌撞撞地考入了杭州師範大學外語係。
那一年,拿著賣雞飼料掙來的300多萬,王石在深圳創辦了萬科。
還在山東一家小五金廠擔任副廠長的張瑞敏被派到青島日用電器廠,他上任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砸掉有瑕疵的76台冰箱。
中科院計算所的研究員柳傳誌在所裏一間12平的傳達室裏創辦了聯想。
李經緯的“東方魔水”健力寶一推出就暢銷全國,這個具有民族情懷的企業家二話不說,砸了20萬給中國奧運代表團出征洛杉磯,但公司賬上當時一共才28萬。
那一年,剛從北大英語係畢業的俞敏洪決定留校任教,擔任一名英文講師。
擔任北大藝術團指導老師的徐小平,因為看到天安門前那天“小平你好”的橫幅而熱血沸騰,連夜采訪寫了篇報道發在了隔天的《人民日報》上。
徐小平(前排右二)組織同學秋遊。
那一年,15歲的雷軍考上了當地最好的高中;21歲的李書福搞了個冰箱配件廠,挖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受過國家領導人親自表彰的“技術尖兵”任正非放棄了部隊的錦繡前程南下深圳。
那一年,張國榮憑借《monica》贏得了人生第一首中文金曲。
這首歌被收錄進他的同名專輯《LESLIE》中,唱片封麵頗具幾份科幻色彩,哥哥舉著一個螺旋槳在海底遨遊。
2006年,哥哥走後第三年,伴侶唐鶴德收到一件T恤,印花正是模仿自這張唱片封麵,上邊的台詞換成了THANKS MONICA。
那一年,梅豔芳憑借《緣份》喜提金像獎最佳女配角。
張曼玉演了她的大熒幕處女作《青蛙王子》。
劉嘉玲主演了她人生第一部電視劇《新紮師兄》。
那一年,金庸的小說還未被引入內地,但盜版在民間橫行。
如果在大學校園路燈下看到有人熬夜在看書,他們多半看的是笑傲江湖或者射雕英雄傳。
有人說,如果當年沒有臧天朔,就沒有後來的不倒翁,沒有不倒翁,丁武的人生軌跡可能會改寫,丁武一改變,有沒有黑豹還是未知數,沒有黑豹,也就沒有現在的竇唯。
竇唯很快跟臧天朔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他們一起演出,一起演張元的電影《北京雜種》。去年臧天朔去世第十天,竇唯在豆瓣上發了首歌悼念。
那一年,曾因唱了《鄉戀》被視為“黃色歌女”的李穀一,登上了春晚的舞台,一連唱了好幾首歌,包括那首經典的《難忘今宵》,以及湖南花鼓戲《劉海砍礁》。
鄧麗君的歌,雖然仍被視為洪水猛獸,但《何日君再來》的旋律,已經由“敵台”傳遍大街小巷。
那一年,悄然流行的還有一首叫《萬裏長城永不倒》的粵語歌,這全賴《霍元甲》的熱播所賜。校園裏,男生們哼著“昏睡百年…”,女生們夢想能嫁給主演黃元申。
那一年,Beyond在香港剛剛嶄露頭角,臧天朔和一幫文工團子弟在北京成立了中國第一支搖滾樂隊“不倒翁”。
那一年,北京歌舞團的小號演奏員崔健和六個同事組建了七合板樂隊,寓意七個人永遠粘一塊。但因為單位的反對,成立不到一年就解散了。兩年後,這個未來的搖滾教父在北京工體唱出了《一無所有》。
那一年,宮崎駿推出了《風之穀》。
米蘭·昆德拉創作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那一年,距離蘇聯解體還有7年。
1990年4月,蘇聯解體前夕,蘇聯對立陶宛經濟製裁第十天,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的一家商店,人們在搶購。
距離柏林牆倒塌還有5年。
1989年,11月12日,波茨坦廣場一處倒塌的柏林牆,東西德的警察一起組成人牆阻止市民湧入。
距離台灣解嚴還有3年。1987年,浙江舟山,一位72的台灣退伍老兵回大陸探親,眼前那個老婦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當年的愛人。
距離奧威爾出版政治預言小說《1984》過去了35年。
牆上寫著的是《1984》裏的一句台詞,老大哥在看著你。蘋果當年的那個《1984》的廣告靈感就來自這本書。
人這一生,永遠隻猜到開頭,卻預料不到結局。高考失敗兩次的馬雲,一定不會料到他有一天會成為首富。同樣落榜好幾次的鞏俐,也一定不會料到有一天會登上威尼斯電影節的領獎台。被冷落四年的周星馳,一定不會料到他那些看似無用的鑽研,會成為他的一個秘密武器,讓他的周氏無厘頭喜劇一火就是30年。與其說那是歲月給今天埋下的彩蛋,不如說是他們身上始終有股勁兒在不斷給自己以及這個時代創造一個又一個驚喜。
其實那一年,人們內心的苦悶並不比今天少。那一年,要想成名比登天還難,沒有流量明星,連個流量都沒有,黑白電視比房子還貴,有一台鳳凰自行車不亞於現在有一台法拉利,能吃上冰棒的都算大戶人家。
可是,不也挺過來了嗎?
突然想起海子的那首《以夢為馬》:
萬人都要將火熄滅
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
此火為大
開花落英於神聖的祖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八十年代:讓我們深深地懷念!
與枯燥沉悶壓抑的氛圍相比,從十年浩劫中蘇醒,從混沌迷茫中回歸人性,迎來百花齊放的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堪比諸子百家的先秦與大師輩出的瑉國,雖然短暫如曇花一現,但留給人們美好的記憶和永遠的懷念。
因為短暫,所以今天的人們每每念及,無不唏噓慨歎。
八十年代,那是一個煙火與詩情迸發的年代,是一個開放包容,充滿情懷的年代,一個思想自油百花爭豔的年代。如果用三個詞來形容八十年代,這三個比較合適:年輕---真誠---單純。
八十年代的激情、浪漫、理想主義,成為知識分子及普眾心中的烏托邦。
八十年代,猶如朱自清先生在三十年代寫下的《春》:
盼望著,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
一切都像剛睡醒的樣子,欣欣然張開了眼。山朗潤起來了,水漲起來了,太陽的臉紅起來了。
春天像剛落地的娃娃,從頭到腳都是新的,它生長著。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著,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