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敬,1976年出生於杭州,現居加拿大。與父親失散多年,生活顛沛流離的她,究竟能找到父親嗎?
講述 / 劉思敬 整理 / 然然 編輯 / 醜醜
我是一名空姐,也是一名住在加拿大的華人畫家。我今天要講的故事在杭州開頭,在香港結尾。40多歲,我已經曆盡了人世的悲歡離合,有命運的嘲弄,也有眷顧。
1976年,11月的杭州冷得出奇,一年四季碧波蕩漾的西湖水,凍結成冰。或許是眷戀媽媽腹中的溫暖,預產期過了二十日我都不肯出來,最後被醫生執行催生,短短幾分鍾後我呱呱落地,一稱足有九斤。九斤的我已長出很多頭發,一雙眼睛又圓又大,是家中的掌上明珠。爸爸媽媽、外公外婆、舅舅們個個疼愛我。
我們家住在華豐造紙廠區,媽媽在離家不遠的幼兒園上班,一到休息時間,她就急急地走過工人橋,趕回家看一看我。看過後,她才能放下心,趕回幼兒園繼續工作。
舅舅們都很寵溺我。為了哄我吃飯,三個舅舅在我麵前排成隊,我吃一口飯他們就輪流上前讓我打一下,我軟綿綿的小手拍到舅舅身上,他們故意誇張地說:“又大力了!”
爸爸叫劉綿雄,生於1938年,是馬來西亞華僑,1955年,17歲的爸爸隻身到中國讀書。當時很多華僑歸國,歸國前,都要簽下從此後不再回去的承諾書。爸爸隻身回到中國,大學在杭州讀化學工程,成績名列前茅。大四那年爸爸心髒病住院,沒有正式畢業。他在杭州第一紡織印染廠工作,一晃就三十多歲了。爸爸的工友認識外婆,從中牽線搭橋,說爸爸是個老實人,讓外婆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我的媽媽叫劉華,1952年出生,小爸爸14歲。媽媽性格樂觀,主意多,脾氣急。爸爸性格文靜,思想比較保守,兩個人談了一段時間戀愛,在1974年結婚了。
因為爸爸的華僑身份,他的工資待遇很好。奶奶在馬來西亞做生意,時常寄錢給我們,我們家在杭州過得不錯,新鮮的牛奶,新鮮的食材每日源源不斷地送入家裏。
爸爸很疼我,有空就陪我玩,給我買零食吃。我們家裏氣氛和睦,物質充沛,一切都那麽幸福完美。
我兩歲,幸福的樂章突然被剪斷,歡笑戛然而止。
1979年1月,爸爸媽媽帶著兩歲的我,離開杭州搬到香港生活。大姨,也就是我媽媽的姐姐,嫁了一位華僑去了香港,媽媽也跟著移居到了香港。初到香港,我們語言不通,聽不懂也不會說粵語,出門買菜都很困難。
爸爸讀過大學,是專業技術型人才。到香港後,因為語言不通,又不願意做低級的工作,所以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
媽媽非常能吃苦,比爸爸年輕,沒有高學曆,找普通工作反而容易,沒多久,媽媽就在一家電子廠找了一份工作。媽媽微薄的薪水,支撐起家裏的開銷。雖然馬來西亞的奶奶時不時會寄錢過來,但家裏經濟條件已大不如前。
漫長的找工作過程,消磨著爸爸的自信和耐心。媽媽年輕漂亮,能幹。爸爸變得神經質,多疑,老懷疑媽媽在外麵是不是幹了什麽事情,家中爭吵不斷,不複溫馨。
媽媽後來跟我說,那時她年輕漂亮,爸爸很怕失去她,不信任她,對她管得很嚴格,而她和爸爸的性格完全相反,沒辦法在一起了。但我知道爸爸始終很疼愛我,並沒有對我不好。
媽媽帶著我離家出走,暫住到她朋友家裏。媽媽的朋友有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兒,媽媽原本希望,兩個孩子可以成為好朋友,一起玩耍。誰知那個女孩將我視作入侵者,對我抱有滿滿的敵意,天天欺負我。我天天哭。
媽媽知道我被欺負的事,非常心痛。她跟我爸爸鬧矛盾離家出走,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在人生地不熟的香港,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再三思量,她決定把我送回杭州娘家,讓外婆幫忙照顧,等她在香港工作安定些了,再接我到香港。
一路輾轉,3歲半的我又回到了杭州。被長輩們當作掌上明珠的日子,似乎失而複得。
夏天,我們睡覺的床下堆滿了西瓜,足足有20多個,我們口渴了就從床底下撈一隻出來,劈成兩半,直接用勺子舀著吃。外婆家的廁所裏長著棵巨大的樹,樹幹從房子裏一直穿出屋頂,我們就在樹下的馬桶上廁所,記憶裏十分特別。
但是小小的心上還是很失落,天天想念爸爸媽媽。後來我才知道,自從我們離家出走後,爸爸到處尋找打探我的下落。得知我在杭州,他馬上從香港啟程,趕到杭州外婆家。
爸爸見到了外婆,說:“我要把女兒帶走。”
外婆不敢讓他帶走我。外婆知道媽媽太愛我,擔心媽媽回杭州見不到我會發瘋。她謊稱我的護照在香港,在媽媽手上。
爸爸很失落,但也無可奈何。他留了下來,每天看著我,經常帶我去公園玩耍,買零食給我吃,期待拿到護照就把我帶走。
媽媽在香港收到爸爸要帶走我的訊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媽媽想了個主意。一天,爸爸帶我去公園玩,他上廁所時,舅舅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抓著我的手跟我說:“我帶你去找媽媽。”
懵懂的我高高興興地跟著舅舅走了。後來我知道,爸爸上完廁所出來,發現我不見了,整個人就崩潰了。爸爸猜我是被媽媽派人接走了,他以為我會坐飛機去香港,追到了筧橋機場。
在爸爸瘋狂地尋找我的的時候,其實我已經被舅舅帶上了去香港的火車。
我回到了香港,和媽媽團聚。媽媽找了一份酒樓傳菜員的新工作。媽媽後來告訴我,在那裏她的工作一直不大順心,粵語說不好,經常被欺負。
有一個廚師學徒,當媽媽有困難或做錯事,他都會給予幫助或照顧。後來他成了我的繼父。我5歲時,媽媽懷孕了。
1981年,我們住在香港的木屋區。一天晚上我和媽媽待在木屋裏,一邊聽著音樂,一邊等繼父回家吃晚飯。這時,我和媽媽都聽到了救火車從窗外駛過時發出的嘹亮的警報聲,才驚覺已經著火了。
繼父正在上班,突然看到火光衝天,一路狂奔回家,救出我和媽媽。當晚,我們一家人被安排到一所小學的大堂睡覺。之後政府讓我們到安置區暫住。
安置區的住房隻有大約一百平方英尺(約合9.29平方米)。狹小的空間裏住了我、妹妹、繼父和媽媽。後來外公也從杭州來到香港,和我們一起同住。做飯、衝涼都在室外的空間進行。家中狹窄逼仄,我和妹妹像野孩子一樣在外麵跑。
有一天我的親爸爸突然出現了,帶著了一袋橙子。好久不見爸爸了,看到爸爸來,我很高興。可是,我隱約知道,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局麵。
媽媽和爸爸談著談著就吵起來,激烈地爭吵,兩個人的情緒都很激動。橙子一個接一個地從爸爸提著的袋子裏滾落到地上。
我害怕地捂住了耳朵。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爸爸,從此以後,他仿佛從我生命裏消失了。
或許是那天爸爸媽媽的爭吵太過激烈,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從那時候起,鄰居的小孩開始欺負我,說我是個沒有爸爸的孩子,我很難過。我想念爸爸,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又過了幾年,我們離開了這個狹窄的居所,被政府分派到公共屋村居住。很快我升上了中學。香港讀書壓力很大。我做功課動作慢,每晚都要做到深夜12點。媽媽見我讀書辛苦,動了移民海外的心思。
繼父已經成為一位出色的大廚師。加拿大多倫多一家大酒樓到香港請廚師,繼父接受了邀請,先行來到了多倫多。後來他以技術移民的方式,把我們帶到了加拿大。
1993年,一家人在多倫多開始了移民生活。媽媽每天去工廠打工,繼父一直在酒樓做廚師,兩年很快過去,一家人生活得也算平靜。可是好景也就這麽長。繼父開始不回家了。我和妹妹去酒樓找繼父,他也不說為什麽離開家,隻是叫我和妹妹好好照顧媽媽。
婚姻又沒了,媽媽很傷心,每天喝酒麻醉自己。每天晚上,我和妹妹都要將媽媽從地上扶到床上,抱著她勸她振作。
我16歲的時候,媽媽振作了起來,帶著我們,開始了買賣T恤的生意。我們印了一批有多倫多風景的T恤,每個周末,我和妹妹都在唐人街幫媽媽賣衣服。冬天,我們站在街頭兜售衣服,全身凍得瑟瑟發抖,多倫多的寒風把我們的臉都吹裂了。看見警察來了,我們拔腿就跑。如果逃跑不及,就會被警察發“告票”,罰款相當於幾天白做。
我回到杭州老家學習了裁縫技術,再回到多倫多擴大生意。一開始我們隻做T恤,慢慢地也做少女裝和其他服裝,還開起了自己的店鋪。
19歲時,我認識了我的丈夫。也許是因為家庭的影響,我一直希望自己組建完美的家庭。當遇到覺得合適的對象,我便毫不猶豫地結婚了。21歲時我生下了大女兒,26歲時又生下小女兒。
我們一家四口
小女兒剛剛一歲時,一次偶然的機會,我上網搜尋機票,看到了加拿大航空公司的空姐招聘廣告。當空姐是我的夢想。我去參加麵試,非常幸運,我從幾千人中脫穎而出,成為空姐。
兩個女兒開始學畫畫,我陪著學。年少時我十分喜歡美術,但是家庭經濟條件不允許我學。現在好了,我可以和女兒一起學習油畫。
我沉醉於繪畫,成為了自由畫家。我到各個國家舉辦畫展,認識了世界各地的朋友。
生活越來越好。有種遺憾開始不斷地浮上心頭:我的爸爸在哪裏?這麽多年沒見,他過得還好嗎?
我一直很想念爸爸,但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他。以前通訊不便利,也沒有互聯網。我除了知道爸爸的名字,連他的生日都不知道,茫茫人海,如何去找?
很多個夜裏,我都輾轉難眠,想念我的爸爸,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有沒有再組成家庭?他身體好嗎?有沒有想念過我?
現在,各方麵條件都很成熟。我思念爸爸的心情也愈加強烈,我決定采取行動。2016年6月19日,父親節,我40歲,我在“臉書”上發出了尋找爸爸的信息。
我把珍藏的唯一的爸爸照片放上“臉書”網站。我寄希望因畫展認識的各國朋友,可以幫忙轉發出去碰碰運氣。
世界這麽大,能找到爸爸嗎?我擔心他是否還在世上。信息發到網上大約過了兩周,我因工作需要飛往北京。
加拿大航空公司有幾千名空服人員,每趟航班我都會和不同的同事一起工作。這趟航班我遇到了一位素未謀麵的新同事。她第一眼看見我,便問:“你是不是阿思呀?你找到爸爸了嗎?”
原來她一直在“臉書”上關注我,所以看到了我尋找爸爸的消息。
我對她說:“還沒找到呢,世界太大了,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他。”
她熱情地說:“我幫你找!”
我非常感動。我說:“很感謝你,但是你怎樣幫我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從哪裏去找?”
她想了片刻,說:“我一位最要好的中學同學,嫁了一位馬來西亞華僑,他們可以幫上忙。”
那趟航班之後,我們就各自回家了。第二天,同事將我的故事講給她的中學同學。同學一家人很熱心,馬上開始幫忙尋找。她們一家從馬來西亞的馬六甲移民到了多倫多,而馬六甲正好是我父親的故鄉。他們了解我的故事後問我:“除了父親的姓名,還有其他父親的線索嗎?”
我說:“還有一張我3歲時和父母的合影照,還有四十年前奶奶在馬六甲的居住地址。”
我們一家三口在西湖邊
當時,奶奶一直在資助我們生活費,所以媽媽記得當年奶奶在馬來西亞的寄信地址。但以前的寄信地址寫的是中文,現在馬來西亞的街道已經改變成馬來文了。
我們從來沒去過馬來西亞,所以也不知道這地址是否還存在。這家熱心人聯係了馬來西亞的親戚,請鄉親們幫忙找出這地方。
祖母的地址裏有一個店名,叫“文華酒店”。先前,我們都以為這是一間小酒吧,或是一家小型酒店。馬六甲的朋友們也帶著這種思路去尋找。他們找到了一家叫文華酒店的餐館,拿著照片進去問老板:“您認識劉綿雄嗎?”
老板被問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劉綿雄是什麽人。
九月,中秋節前三天,我在一家商店看見了一枚幸運四葉草圖案的戒指。我凝視著它,店員靠近介紹說:“這枚戒指,會給戴戒指的人帶來好運。”我買下了這枚戒指。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看手機,一條短信躍入眼簾:“我們找到了你父親了!”我腦袋嗡地一聲,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控製不住地淌。
感謝幫助我尋找父親的熱心人。他們根據地址找到了一間麵積很小的洋酒專賣店,叫“南華酒莊”。
進店之後,他們拿出我當年和父母的合照打聽。看店的女士看了好一陣兒照片,驚疑地問:“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有我哥哥和她女兒的合照?”
馬六甲的朋友們高興得不得了,向她表明來意:“你哥哥在加拿大的女兒托我們尋找你的哥哥。”
這位女士就是我的小姑姑。了解原委後,姑姑感歎不已:“你們來得正是時候,這家店是百年老店,我年齡也不小了,不久前剛把店賣出去,再過一個月,我也不會在這店裏了。”
姑姑告訴他們,我爸爸一直在香港定居,從來沒有離開過,他2004年中風,現在住在養老院裏。
在香港,爸爸還有一位親人,就是他另一位妹妹的女兒,我的表姐。姑姑把我表姐的香港電話號碼給了馬來的朋友。他們轉給了我。我給從沒見過麵的表姐撥電話,心情非常緊張。電話嘟了幾聲,接通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平複下心情,對著話筒,慢慢地說:“我是劉思敬。”
電話那頭,是表姐的聲音:“我們都知道你是誰,我們都很高興你能找到我們。一直以來都沒有你的消息,曾經想過登報尋人,但不知道你是否還在香港,又作罷。”
表姐告訴我,爸爸一直沒有再婚,孤單地一個人生活,直到表姐十多年前嫁到香港才有親人照顧。爸爸一直記掛著我,但是中風行動不便,住在養老院裏,能活下來已經不易,也不抱希望能找到女兒。
爸爸沒有電話,表姐邀請我先來香港和她見麵。
我馬上買了機票,第二天便飛到香港。晚上我和表姐見麵。看到表姐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很親切,好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我們有說不完的話題。
第二天,表姐帶我去養老院探望爸爸。等待了三十多年,這一天終於要來了,我既興奮又害怕。我已經連續幾個晚上沒睡著,天天看著天花板捱到天亮。緊張。
我不知道35年後,爸爸再見到我會是什麽反應。爸爸還不知道我已經找到他。我隻希望他見到我時不會受太大刺激,而再次患病。
姑媽剛好也到香港看望表姐,她是和爸爸最親近的妹妹,我們一行三人前往養老院探訪。她們帶路,我走在最後。我們來到一個大開間裏,有好多張床,最後一張是爸爸的床位。
爸爸見到了妹妹和侄女,一副很開心的樣子。他看看我,問表姐:“這是誰啊?”
表姐說:“你先坐好。”
爸爸坐好。表姐指著我說:“你見過她小時候的模樣,你想一想她是誰?”
這時候我已經思緒萬千,兩眼通紅。爸爸看著我,撫著頭說:“我想不起來了。”
這時,表姐輕輕地念出我的名字:“劉思敬。”
爸爸張大嘴,看著我,臉上瞬間露出了驚喜交織,不敢相信,又帶點內疚的表情。35年後再見,果然是心連心的父女,我覺得我體會到了此刻爸爸內心複雜的情感。
爸爸看著我,努力地不讓眼淚流出來,輕輕地說:“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你了。”
我望著爸爸,眼淚不停地流。
大姑媽和表姐,帶我第一次去見爸爸
有種說法,每個人對自己6歲以前的生活很難有清晰的記憶,但是我發現我不是這樣的,我兒時的記憶會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呈現。爸爸最後一次來看望我們的情景曆曆在目,我甚至還能記起那一天橙子滾落在地上發出的沉悶的聲音,還有爸爸那絕望的眼神。
這麽多年,我問過好幾次媽媽,為什麽當年要和爸爸分開。媽媽從來沒說過爸爸半句壞話,隻是說,兩個人性格不合,讓我不要怨恨爸爸。
媽媽的一生也很不容易。外公在文革中被打倒,送去勞改,外婆一個人做工養活五個孩子,家裏很窮。媽媽一生也吃了好多苦。
欣慰的是,媽媽2008年嫁了一位加拿大人,現在兩個人常常滿世界飛,自在逍遙。
我常常會到上海、南京、杭州去辦畫展,每次我辦畫展,我的舅舅們都會趕來給我捧場。依然像小時候一樣疼我。
往事如煙,一切的愛憎恩怨都已經逝去。我無法評議生身父母的是非糾葛,但我知道他們對我的恩情,我對他們的愛,都是真的,沒有半點假。感謝上天讓我還有對父母盡孝道的機會。
作為一名空姐,我每月平均飛香港兩次。每次我都會去探望爸爸,給他帶一些水果和他最愛的龍井茶葉。我會說一些家裏的近況,會告訴爸爸我最近畫了什麽畫,在哪裏做展覽,他的孫女又有什麽趣事。我還會給他看我們最近拍的照片。
爸爸每次都很開心。
我畫的父親
爸爸偶爾會問我,你媽媽身體好嗎,但基本不提從前的事。
他單身一人在香港做散工很多年,一直沒回馬來西亞。曾經有人告訴他,你女兒在香港的工廠裏工作。爸爸就一直認為我在香港。
他留在香港,是因為心中還抱著一點希望:說不定有一天真的就遇見女兒了。這一天被他等來了。
父女半生分離,終於重逢。這是上天給我們的厚重而珍貴的禮物。
我希望透過我的故事,讓一些生活在不幸中的人能看到希望。
每個人的生活都隻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善。沒有人能永遠生活在高處,最重要的是當你身處低穀的時候,要趕快想辦法爬起來。千萬不要放棄自己,或者抱怨別人。而是要更加做好自己,從以往的傷痛和挫折裏學習,就可以活出更美好的人生。
事事盡力去做,就不會計較成敗。人生總有起落,向前看,才有可能越來越好。
不是原生家庭的錯
思敬住在加拿大,是醜故事的忠實讀者。我們一直在聊,從疫情之初斷斷續續聊到現在。她尋找父親的故事,讓人感動。但是,她本人,更讓我覺得了不起。
童年,她跟著母親顛沛流離,長大後,成了母親的依靠。童年家庭的殘缺,讓她特別渴望一個完整溫暖的家,20歲就早早把自己嫁了。
她生活得很努力,既是空姐,又是畫家。一雙女兒,家庭和美,卻從未停止學習和成長。
但是,父親,是她心上一個永遠的缺口。
無論那個父親多麽落魄,多麽卑微,她記得的,全是父親的愛。
母親經曆了三次婚姻。她的童年和少年,活得不容易,小小年紀便成了家中頂梁柱。
從頭到尾,她沒有抱怨過一句父母。她看到的是母親的不容易,父親的可憐。
現在,流行一個詞叫“原生家庭”,有人喜歡把自己人生的不如意,不幸福統統歸罪於父母和童年。他們忘了,自己才是人生的導演。你如何想,你便如何做。你如何做,你的人生就過成什麽樣。
沒有人是完美的,包括父母。父母已經盡力了。錯誤的婚姻帶給他們的創傷,他們已經自己承擔。
作為子女,應該學習和努力的,是如何避免延續父母的不幸,認真過好自己的人生。就像劉思敬,她從未自暴自棄、自怨自艾,不幸的童年反而讓她學會了珍惜和承擔。
無論什麽時候,都需記得:不是原生家庭的錯,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和做。如果你的父母婚姻破裂,你就努力讓自己學會經營婚姻的智慧。如果你出生在貧窮的家庭,你就努力改變命運。
你的人生,和別人沒有太大的關係。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和擔當。墜入深淵,還是翱翔藍天,都是你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