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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老舍、莫言等6位作家筆下的春節,這才是年的味道

(2016-02-04 08:31:51) 下一個

“各處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內設著天地紙馬香供,大觀園正門上也挑著大明角燈,兩溜兒高照,各處皆有路燈。上下等人,皆打扮得花團錦簇,一夜人聲嘈雜,語笑喧闐,爆竹起火,絡繹不絕……”這是《紅樓夢》的第53回,曹公筆下生花,精彩的筆墨下盡是舊時王公過節的華麗。春節,作為中國人最傳統的節日,曆來也是文人騷客筆下的主題。不管窮人家,還是富人家,豐儉由人,卻都要自己動手,才能品嚐到年的味道。跟著這6位作家,一起細細品味年的滋味、年的氣氛、年的願景。

過年

文 | 魯迅

 

今年上海的過舊年,比去年熱鬧。

 

文字上和口頭上的稱呼,往往有些不同:或者謂之“廢曆”,輕之也;或者謂之“古曆”,愛之也。但對於這“曆”的待遇是一樣的:結賬,祀神,祭祖,放鞭炮,打馬將,拜年,“恭喜發財”!

 

 

雖過年而不停刊的報章上,也已經有了感慨;但是,感慨而已,到底勝不過事實。有些英雄的作家,也曾經叫人終年奮發,悲憤,紀念。但是,叫而已矣,到底也勝不過事實。中國的可哀的紀念太多了,這照例至少應該沉默;可喜的紀念也不算少,然而又怕有“反動分子乘機搗亂”,所以大家的高興也不能發揚。幾經防遏,幾經淘汰,什麽佳節都被絞死,於是就覺得隻有這僅存殘喘的“廢曆”或“古曆”還是自家的東西,更加可愛了。那就格外的慶賀——這是不能以“封建的餘意”一句話,輕輕了事的。

 

北京的春節

文 | 老舍

 

按照北京的老規矩,過農曆的新年(春節),差不多在臘月的初旬就開頭了。“臘七臘八,凍死寒鴉。”這是一年裏最冷的時候。可是,到了嚴冬,不久便是春天,所以人們並不因為寒冷而減少過年與迎春的熱情。

 

在臘八那天,人家裏,寺觀裏,都熬臘八粥。這種特製的粥是祭祖祭神的。

 

 

臘八這天還要泡臘八蒜。把蒜瓣在這天放到高醋裏,封起來,為過年吃餃子用的。到年底,蒜泡得色如翡翠,而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雙美,使人要多吃幾個餃子。在北京,過年時,家家吃餃子。

 

過年恨

文 | 許欽文

 

“三十日夜的吃,正月初一的穿。”不但大魚大肉的飯菜好,粽子年糕的點心多,還有橘子荸薺,甘蔗金蛋,又有橘子花生可以消閑;穿著紅紅綠綠的新衣服,小孩子過年,本來高高興興,是可以快樂的。但我自幼,每到過年,總感覺到遺恨,就因為是言論不自由。在做小孩子的時候,生著嘴巴,常是弄些吃吃固然要緊,隨便談談,也是很需要的。

 

 

一到過年時節,說話就時刻受人幹涉:平常說慣的話不能照樣再說,什麽殺,什麽死,這一類字樣不能提到,連聲音相像的也要避忌。還要說起好聽的話來,什麽長生果,什麽八寶菜;藕要叫做偶偶湊湊,熟的叫做有富。明明是一個人死了,在平常是說得很痛快的,死了,說死了就是;到了過年時節,像《彷徨》中的《祝福》上所寫,要改口說作“老了”。這實在是虛偽,我不佩服;何況不慣。因此隨時存戒心,不敢隨便發言,故意做啞子。可是生著嘴巴總要活動,被人幹涉不免懊惱。肚子飽了以後,有得吃不再感覺到怎樣;說話不能自由,這可要不得。所以,以前一到將要過年的時候,現在回想到幼時過年的情形,於高興覺得快活之中,也是覺得有點可恨的。

 

北平年景

文 | 梁實秋

 

過年須要在家鄉裏才有味道,羈旅淒涼,到了年下隻有長籲短歎的份兒,還能有半點歡樂的心情?而所謂家,至少要有老小二代,若是上無雙親,下無兒女,隻剩下伉儷一對,大眼瞪小眼,相敬如賓,還能製造什麽過年的氣氛?北平遠在天邊,徒縈夢想,童時過年風景,尚可回憶一二。

 

吃是過年的主要節目。年菜是標準化了的,家家一律。人口旺的人家要進全豬,連下水帶豬頭,分別處理下咽。一鍋燉肉,加上蘑菇是一碗,加上粉絲又是一碗,加上山藥又是一碗,大盆的芥末墩兒,魚凍兒,肉皮辣醬,成缸的大醃白菜,芥菜疙瘩——管夠,初一不動刀,初五以前不開市,年菜非囤集不可,結果是年菜等於剩菜,吃倒了胃口而後已。

 

本命年的回想

文 | 劉紹棠

 

春雨驚春清穀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村風鄉俗中,四時二十四節色彩繽紛,而最有鮮明地方特色和濃鬱鄉土風味的,卻是二十四節之外的春節。

 

村南村北、村東村西,一片殺豬宰羊的哀鳴。站雞籠子裏,喂養了一個月的肥雞,就要被開刀問斬。家家都忙著蒸饅頭和年糕,窮門小戶也要蒸出幾天的豆餡團子。天井的缸蓋和篩子上凍豆腐,窗沿上凍柿子,還要漬酸菜。婦女們忙得腳丫子朝天,男人們卻蹲籬笆根曬太陽,說閑話兒。

 

 

臘月三十的除夕之夜,歡樂而又莊嚴。闔家團聚包餃子,誰吃到包著製錢的餃子最有福,一年走紅運。院子裏鋪著芝麻秸兒,小丫頭兒不許出屋,小小子兒雖然允許走動,卻不能在外邊大小便,免得衝撞了神明。不管多麽困乏,也不許睡覺,大人給孩子們說笑話,猜謎語,講故事,這叫守歲。等到打更的人敲起梆子,梆聲才能鍋裏下餃子,院子裏放鞭炮,門框上貼對聯,小孩子們在餃子上鍋之前,紛紛給老人們磕辭歲頭,老人要賞壓歲錢,男孩子可以外出,踩著芝麻秸到親支近脈的本家各戶,壓歲錢裝滿了荷包。天麻麻亮,左鄰右舍拜年的人已經敲門。開門相見七嘴八舌地嚷嚷著:“恭喜,恭喜!”“同喜,同喜!”我平時串百家門,正月初—要給百家拜年。出左鄰入右舍,走東家串西家,村南村北各門各戶拜了個遍,這時我才覺得得到了公認,我又長了一歲。

 

 

過去的年

文 | 莫言

 

退回去幾十年,在我們鄉下,是不把陽曆年當年的。那時,在我們的心目中,隻有春節才是年。這一是與物質生活的貧困有關——因為多一個節日就多一次奢侈的機會,當然更重要的還是觀念問題。

 

我小的時候特別盼望過年,往往是一過了臘月涯,就開始掰著指頭數日子,好像春節是一個遙遠的、很難到達的目的地。對於我們這種焦急的心態,大人們總是發出深沉的感歎,好像他們不但不喜歡過年,而且還懼怕過年。他們的態度令當時的我感到失望和困惑,現在我完全能夠理解了。我想我的長輩們之所以對過年感慨良多,一是因為過年意味著一筆開支,而拮據的生活預算裏往往沒有這筆開支,二是飛速流逝的時間對他們構成的巨大壓力。小孩子可以興奮地說:過了年,我又長大了一歲;而老人們則歎息:嗨,又老了一歲。過年意味著小孩子正在向自己生命過程中的輝煌時期進步,而對於大人,則意味著正向衰朽的殘年滑落。

 

 

現在,如果願意,餃子可以天天吃,沒有了吃的吸引,過年的興趣就去了大半,人到中年,更感到時光的難留,每過一次年,就好像敲響了一次警鍾。沒有美食的誘惑、沒有神秘的氣氛、沒有純潔的童心,就沒有過年的樂趣,但這年還是得過下去,為了孩子。我們所懷念的那種過年,現在的孩子不感興趣,他們自有他們的歡樂的年。

 

 

?插畫:豐子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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