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個人收入的形成過程大概是這樣的:
首先,社會有一個工作分配機製,大家在其中或努力或不努力的工作,共同創造出社會財富。最後的產出取決於群體的努力程度以及科技製度資源等等因素。個人的努力對社會總產出起不到多大作用(萬事都有例外,比如說袁隆平)。
其次,個人憑借自己的稟賦來參與產出的社會財富的分配。傳統教育要求我們,既然我們改變不了社會,我們就改變自己來迎合它。
由此可見,個人的財富很大情況下不是由個人主觀願望主觀努力所決定的。
這要看社會分工中有權力決定工作分配的人好哪一口。
比如說,上位者偏好忠誠度,下屬就會在領導下鄉蹲點的時候光著膀子替領導吸引蚊子(真事)。上位者偏好老實巴交的,就算你是錦心秀口出口成章也要作出個悶葫蘆的憨態。
如果一個社會的工作分配機製總是這樣扭曲人的稟賦特征,這個國家也就漸漸地失去自己的比較優勢民族魅力,衰落下去了。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必須把用人的權力下放,國王(或人民)把政治權力委托給民選的議會,議會委托給政府,政府委托給官員。
在民主製度的保護下,企業可以自主雇傭工人,自由人可以自主成為雇傭工人。
這就是偉大的自由雇傭原則(THE EMPLOYMENT-AT-WILL DOCTRINE)。
中國經濟的繁榮很大部分是來源於這種有限的雇傭自由。50年代的工人無法想象80年代的工人,80年代的工人無法想象現在的工人。我們實際上是生活在不同的群體(COHORT)不同的時代中,被命運翻雲覆雨手所牽引的玩偶?
有了這些背景,我們可以來分析一下最近爭論比較多的大學生就業問題。
大學生大幅失業的現象不是從來就有的,最少在2003年以前這個現象並不嚴重。
6070年代的嬰兒潮加上1999年後的高等教育擴張是很重要的原因。。
年青人多了就不值錢了,年青的大學生多了也不值錢了。這個是供給學派的經典解釋。
2001年美國加州大學貝克利分校的David Card和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的Thomas Lemieux用同樣的方法解釋了美國,英國和加拿大的情況。
(David Card,加州大學貝克利分校,1995年克拉克獎得主,2006年IZA獎得主,之所以還沒拿諾獎是因為他也是戰後嬰兒潮的成員,和他一樣有資格的人有十幾個。)
美英加在戰後也有嬰兒潮。比如說在美國,1950-1954年出生的人比1945-1949年出生的多13%,1955-1959年出生的人比1945-1949年出生的多27%。
不過這三個發達國家所出現的情況和中國是正好相反。
David和Thomas發現,戰後嬰兒潮(1950-1959)在這三個國家裏的收入是持續上升的。所以沒有出現所謂的國家吃人口紅利的現象。
而且,戰後嬰兒潮中的大學畢業生的收入上升更快,尤其是相對於高中生的工資在80年代持續上升。
更令人吃驚的是,這種現象隻發生在那些在戰後嬰兒潮(1950-1959)出生的年青的畢業生上。而戰前出生的老大學生(1945-1949)卻沒這種現象。
簡單說就是美英加戰後嬰兒潮這群人在社會上吃香,受了大學教育的就更吃香。這事放到中國就是咄咄怪事了。人多了供給大了應該貶值才是,社會要狠狠剝削壓榨他們才是。
我們忽略了群和時代。
美英加戰後嬰兒潮在50年代出生,70年代受教育,80年代正趕上個人電腦普及,信息技術蓬勃發展的年代。他們中的天才人物在70年代發明了新技術。為了爭奪市場,80年代新技術被迅速標準化,在這群人中成為時尚並得到普及。個人電腦極大地提高了這群人的技術等級,並波及到其他的社會群體。戰後嬰兒潮成為社會的創新團隊和領軍人物。
(Bill Gates, born in 1955)
更重要的是,美英加在70年代就根本沒有搞什麽"趁他病要他命"的教育擴張。英國在1992年還隻有44所大學,後來是為了教育國際化(也就是和美國爭奪中國印度生源)才擴張到100多所大學。美英加的大學教育回報率始終是穩定上升的,才有大學的尊嚴和學術的獨立。
反觀中國的嬰兒潮,在1999年後成為高等教育壟斷利潤的來源。
一個好好的孩子,中學受的訓練不錯,到了大學打上四年遊戲(這也從側麵反映了對新技術的向往),到畢業時由於訓練不足,還不如職業技校的學生有一技之長。他們的老師很多自己都跟不上趟,何談鼓勵學生技術創新?技能低下,社會要求卻高,大學生收入下降,前景堪憂,誰還願意好好讀書。
美英加的嬰兒潮成為上帝的祝福,中國的嬰兒潮卻成為替罪的羔羊。惡性循環,以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