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的生命是自由的

日子過著過著就沒了，人活著活著就老了。以前我特別害怕老，因爲我爸比我大五十嵗。我在活蹦亂跳時，我爸就老了。老頭活得很煩，那時中國的外部環境更煩，老頭煩了就愛打自己的娃，不犯法。還記得五十多年前，到處是高音喇叭：拿起筆做刀槍，集中火力打黑幫，誰要敢説黨不好，馬上叫他見閻王。我問我爸：誰是閻王？我爸教大學語文的，居然給不出讓十歲小孩滿意的答復。隻說：遇到不認識的字查字典。然後教我查字典。當時我拚音不好，隻好查”門“。閻王的閻就是我在《新華字典》裏查的第一個字。早不記得字典裏頭怎麽解釋閻王？現在的易中天說：西方叫上帝，中國叫閻王。

閻王是好人還是壞人？爲什麽誰要説了黨不好就要去見閻王呢？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日常裏跟誰説話也不能說讓人家去見閻王。轉眼快六十年沒了，我自己都快死了。死了也不一定能見著閻王。因爲我打算死在美國。

現在的世界現在的道理現在的股票，有什麽道理？我是越來越相信薛定諤方程了，方程裏帶個虛數（i),方程解出的個”幾率“。沒學過《量子力學》的人還真聽不懂我説的是什麽。不過書上說：給出的結果沒有發現是錯的。什麽什麽？量子力學。

我想起我在美國讀研究生時，有一次攷《統計力學》，我隔壁座位的老美算出個10000多的幾率，老師給他的卷子上拿血紅大筆畫了個通篇大0。我不小心，喵了一眼，趕忙對他說”對不起“，他微微一笑，説了句：I just convince myself。是啊，幾率，連劉曉慶都會說。

我爸死了四十多年了，我還在世上行走。最近老想起我爸。是他”生的偉大“，把我帶到這世界走上一遭。我不想”死的光榮“不光榮的事，隻想吃得認真，活得認真，連玩都認真，一輩子就結過一次婚。

老了，兩個一塊互相看著長大、彼此看著變老的老兩口，感覺是件很奇怪的事。兩性變成了依賴性和獨立性。該急救總要有人送你上醫院。好在美國房子大，一個星期不想見麵都容易。耳朵得好，聽見廚房有聲音就不出臥室和辦公室門就行了。

網絡世界，萬象更新，千奇百怪，下棋打牌，寫文聊天，不用出門，應有盡有。遙想起我爸當年可憐，整天隻能麵壁而睡。難怪他老人家就愛說”狗日的傻子社會？吃沒得吃的耍沒得耍的“。我當年好好的腦子好好的身子，卻沒有地方上學，倒也沒覺得社會是狗日的還是驢日的，其實根本就不懂日是什麽。現在中國多開放，四川連女娃子都會人民的擁護，你龜兒就是個錘子。

老在美國多好？想吃什麽你就自己做什麽放開了吃；愛耍你就隻管耍，耍死你。除了看不見烏泱烏泱的中國大媽，想看母國的國慶閲兵想看多少次就看多少此也沒人理會。老了的生命是自由的。老了的老伴三觀（？）有了不同，其實也沒什麽。多元社會，自由世界，愛誰誰。增加獨立性，減少依賴性。日子好不好，隻有自己最知道。老了有點兩無。有時無奈，早上起來渾身上下都不安逸；有時無聊，不知道想幹啥。其實，無聊沒什麽，想想當年勇。好漢不提，想想總沒什麽吧？現在的年輕人，我還真沒見過比我當年勇多少。

最近我在看《桃花扇》，寫得好。漢賦唐詩宋詞元曲，越來越俗。俗沒什麽不好，容易懂。前幾天閑著沒事，找來篇《呂氏春秋》的什麽春記讀，真是沒勁透頂，比讀《史記》還累。明清的東西還好，現在的網文網語網詞讓我這臉上開始長老年斑的老頭讀起來頭疼。以前有首歌：河裏的青蛙，怎麽怎麽來著。

很快就要離開美南到美東去了。美國歷史是從東邊開始的。在一個國裏，買兩個房，冬天在南方，夏天到東方，好是好，就是開車太累。不過開車的老婆不抱怨，坐車的我就不該抱怨。在美國快四十年了，我就記得我的研究生導師的一句話：生活隻要是你自己選擇的，那就不要抱怨。隻是我們新中國人，生活能自己選嗎？不過從中國跑到美國來混，那倒真是我自己選的。看看現在中國的年輕人，三十嵗左右的，我倒是一點也不後悔我三十多嵗時的選擇。用不著太多想“塵與土”；寧可選擇“八千裏路雲和月”。

老了的生命是自由的，想學什麽學什麽，想練什麽練什麽。現在真是學習的好時機，查詢什麽都方便。中國人，吃飽撐，寫大字，打乒乓，全是一下接一下，隻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天高任鳥飛，海闊凴魚躍。人到老，既不想飛也不想躍。隻想平心靜氣，歲月靜好。人老愛高興。老高興。

中國現在沒什麽話説。陝西瓜慫玩得不錯，且增慫。增得美國都傻了。加關稅實際是弱者的表現，勞動者拿同樣的錢做不出人家又能用又便宜的東西。美國底層勞動人民和中國的底層勞動人民的競爭力差太遠了。這世界？今後的四年五年會怎麽樣呢？作爲一個老百姓隻能是：靜觀其變。人間有無“正道”？老了不關心。

1、19、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