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所欲

“批林批孔批宋江”的時候，我是個少年，斷斷續續零零碎碎地聽過些“子曰”，印象深的就是“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和“十五誌於學，。。。七十而從心所慾。耄時代裹挾了我的青少年的歲月。沒學可上，沒書可讀。耄十五時不知道在幹啥？二十三歲才師範畢業。

我十五誌於學，但是沒得學，名曰初二，卻是“復課鬧革命”，以閙為主。十六嵗趕上“囘潮”，老師好好教，我們跟著好好學過一陣，這才在一九七七年底高考是騾子是馬出來遛被祖國選上，那是我“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撞上的最大的頭運。

新中國不靠譜，”紅雨隨心繙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誰都不知道什麽是耄的紅雨，什麽是耄的青山。這叫什麽鳥詩？兩句話說的是一回事情，寫古詩的忌諱叫“合掌”。新中國耄，牛逼哄哄，宏大敘事，說中國是張白紙，任他作畫作詩，詩中畫，畫裏詩，文字獄。文革裏的文章，開篇就從東到西，由北向南，從古至今，從世界到中國，從中國到身邊，形勢到處大好，大好還有標誌，“萬木霜天紅爛漫，天兵怒氣衝霄漢”。我當年就是個小天兵。

小時候就像快些長大，接個革命的班？日子覺得特別慢，人倒是長得飛快，一年一個樣。十八嵗中學完事，回家啃老，聼我爸嘮叨。十九嵗進個小工廠做苦工，還意氣風發得緊。當個民兵排長還寫詩:大喝一聲有，鋼槍握在在手；高高地高高地舉過頭，緊緊地緊緊地握在手。。。

日子啷裏格啷，半個世紀説沒就沒了。今年的某天早上照鏡子，發現臉上有了老年斑，想起了“從心所欲”。老年斑開顯也“從心”否？孔子距今快2500年了吧，那時候的人生怕是都到不了七十，“死去元知萬事空”，空就是欲。比孔子小了一千多歲的杜甫曰“人生七十古來稀”（杜活了六十多點）。我不知道孔子見沒見過年過七十的老人？

時代進步了，命變長了。楊振寧活到了一百0三；錢鍾書老婆也活到了一百0三；中國政治局前常委宋平好像已經都活到一百零八了。幹嗎？好死不如賴活。幹嘛？好活賴活都想永遠執政，永遠保命？無知不光無畏，還大欲。

沒想到我能活到七十嵗，更沒想到古稀了還要跨州搬家，老兩口螞蟻啃骨頭，搬家搬三年，圖個新鮮。新房子就是比舊房子住著好。“人生長恨水常東”是被俘皇帝的感慨？做百姓活著還是“幸福更多”。在美國的人生簡單：努力工作，合法掙錢平平安安就是一生。中國我想的多：生得偉大，要吃得認真，玩得開心，睡得安穩。至於死，何時死？怎麽死，不去想。

10、22、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