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有用沒有用

新中國最大的特點就是沒譜。不靠譜。一點章法譜都沒有。一個尖利的類似什麽的湖南聲音響徹了一囘雲霄“粽囯人民兂起來了”，沒説走路不走路，走什麽路，怎麽走。一張白紙好畫畫，想怎麽畫就怎麽畫。

文化革命開始的時候，我上小學三年級。沒書念了，撒丫子了，整天背個小書包，揣著一毛錢蹲坐在小人書攤。那年冬天特別冷，穿著親媽給整的棉襖、棉褲，棉窩窩；小鼻子小臉和小手凍得通紅，瑟瑟發抖，卻還愛坐在露天的小凳子上一本一本地看《楊家將》。看得極其認真，認真時間走得慢。

執政黨的“九大”，以爲是大亂走向大治的一個“大”。耄定了接班人，寫進了黨章（黨章是個屁）呀。林彪元帥比耄小十四嵗，看臉龐，看氣色，誰活的長還真不好説。那年我上了中學。“復課鬧革命”。

上中學的第一個學期，讀書有用。老師教得帶勁，我們學得認真。印象最深的是數學老師高希堯，長得像山本司令，也帶個黑眼睛，京腔京韻講正負數。半個學期過後，“戰備疏散”，説是蘇聯要給中國原子彈。大令出，大學全下鄉。誰留在城裏？讀什麽書？活命去吧。

第二年秋天，大家響應黨的號召，告別窮山溝，回城過日子。開始學二元一次方程，下午挖防空洞。全國一盤棋。一個操性。“學生，以學爲主，兼學別樣”，全都沒有學生樣。讀書沒用，早上敬祝。下午全年紀苦練“東風吹，戰鼓擂。。。”歡迎嘻哈努克。

讀書沒用了快兩年，突然讀書又有用了。林彪摔死了，周恩來不頂事了，鄧小平出來主持工作了，國家要開“四屆人大”了，中國要實現“四個現代化”了。耄和美國總統尼克鬆握手了。。。讀書有用了，大學要招中學生了。。。一路變化，眼花繚亂。

那是我們生命裏很忙碌的一年。還記得我們的班主任汪海匯，犧牲他星期天的上午，為班上學習好的幾個人加課：多學一點，超前一點，好參加區裏的統考。後來統考，全年級物理統考的前五名都在我們班。汪老師去年去世了。

沒多久，讀書又沒用了。“批林批孔批宋江”。當年就是這樣東拉西扯。耄中風還是抽風，沒人知道。大家想通，“強烈要求黨中央讓我們提前上山下鄉”。早戀紅心早紅。我們學校的下鄉的地界是陝西彬縣，離甘肅很近。窮，真窮。人住山腰，挑水在山腳。讀書屁用沒有。

一九七七年底，讀書又有用了，鯉魚可以跳龍門，高考可以換活法。一九八六年初，讀書又沒用了，“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胡耀邦被氣得大哭。哭什麽哭？

我在大學教物理，男生和我下圍棋，女生跟我聊瓊瑤。我沒轍，跟我的學生說什麽。我上課教課，剛體轉動；下課背托福。打算三十六計，走為上。“悄悄地進莊，打槍的不要”。

讀書有用沒有用？有用，沒念過大學書（美國有本書，上邊有中國大學名錄）人家不收。來回折騰反復胡弄有用沒有用？來回折騰轉圈實踐才顯得執政黨紀律性強國家元首厲害。

國內的高考的小孩今年很暈菜：做人要做兩麵人，練手要練三隻手。一代一路一胡球，要吃要喝龍抄手。我的母大學據説現在全國攷公務員的第一。我靠。

6、15、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