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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裏的答案(一五四)

(2025-01-14 17:30:04) 下一個

154 喜憂參半

 

    張阿姨在屋子裏待了一小會兒就走了出來,奇怪的是她沒有穿外套也沒有拿包,而是提起牆角邊譚天的旅行袋對我們說:小譚, 來, 我帶你去看看你晚上住的地方。

    譚天不知所措的看看我,我也是一臉茫然,問道:家裏來客人不是向來都住一樓客房的嗎?鵬鵬哥以前也住過,譚天可以住那裏。

    “你媽媽特意囑咐過,快過年了,小譚學校宿舍那邊大概沒法住,就給他安排到警衛員的宿舍裏去。離咱們家近,白天過來吃飯方便。反正好幾個小夥子也都回家過年去了,宿舍裏空得很。張阿姨笑嗬嗬的沒有直接回答我,我兒子這幾天出差去了,我一個人就不回去住了,在這裏陪你。她說得如此婉轉,但是大家心裏都敞亮的,一定是我媽讓她留下來監視我和譚天的。

    譚天沮喪的看看我,我完全沒想到媽媽會先發製人的想得如此周到,原本以為我可以和譚天秉燭夜談,結果還是成了牛郎織女。譚天跟在張阿姨身後一步三回頭的看我,我有點寂寥,但也大大的鬆了口氣。

    當天晚上媽媽還專門打電話過來,麵上是關心譚天到了沒,實則是來查崗,確定他已經去了警衛員宿舍才跟我閑聊幾句掛了電話。在張阿姨和我媽的雙重監視下,我們倆那點小九九自然是無用武之地。為了躲避管控,第二天一早我就帶譚天去了梅花園。

    江南冬天的雲層總是有點厚,像媽媽怕我凍著,給我鋪了一層又一層的棉花毯。不過今天難得出了太陽,淡淡的陽光透過棉花毯若有若無的灑在梅花樹上。每年春節前後都是梅花最茂盛之際,紅的白的粉的鋪天蓋地簇擁在枝頭,細碎的香氣讓人難以捕捉卻又沁人心脾,悠悠冷冷的滲透到每個毛孔裏。

    今天我特意帶了張鵬送給我的數碼相機,準備好好拍幾張梅花照片。為了不跟梅花爭奇鬥豔我特意挑了素色的搭配,打底的是藏青色雞心領羊絨衫,外套米白色的修身中長款呢大衣,臨出門時覺得脖子有點冷順手拿了條圍巾。圍巾是大紅色的,在藍白搭配的襯托下格外鮮亮。譚天目不轉睛的盯著我說:滿園子的花都不如你耀眼。

    “那你還盯著我看?小心被閃壞了眼。我揶揄他說。

    “閃瞎眼了也要看,我就是看不夠。再說過幾天就看不著了。

    說起分離,晴朗的心情浮起一絲憂傷。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不是說去做項目,怎麽變成常駐在北京了?

    “還不知道,反正等項目結束我就回來。不過許老師大概率會留在中科院,他要調換工作了。

    “啊?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那你豈不是要換導師了?

    “他也是偷偷的告訴我的,讓我不要聲張,還沒最後敲定。譚天壓低聲音說,換導師就換唄,反正我們遲早要出國的。你申請的學校有眉目了嗎?

    “現在還早,再過幾周應該就會陸續有消息了。我們不是說好就算錄取了也推遲一年再走嗎,你這麽著急這個幹嘛?

    譚天遲疑了一會兒說:學校那邊也不知道會不會同意你延遲一年,如果不能延遲的話,我在想你可以先去,我晚你一年再跟你匯合就是了。

    “我不要,我不想跟你分開。我撅起嘴,覺得譚天的計劃太理性,一點也不留戀我。

    “就這麽說說嘛,不是舍不得讓你做犧牲嘛,怎麽還不高興了。譚天見我不高興立刻抱了抱我,改口說,先不說這些了,走,咱們拍照去吧,看是你亮還是閃光燈亮。你瞧那株梅花粉嫩粉嫩的,襯你肯定好看,咱們去那裏拍。

     譚天拖著我往前走,我還沒站好,他就哢擦哢擦搶拍了好幾張,說:把你嘴可以掛油瓶的樣子記錄下來,哈哈。

    “不許拍,快刪掉。我破涕為笑的要去搶照相機,跟他打鬧起來。

    譚天又乘機按了快門,捕捉了不少我自然生動的畫麵,我們倆的嬉鬧聲回蕩在梅花園裏。鬧夠了,笑夠了,我提議兩人拍一張合影。以前我跟譚天出去玩好像從來都想不起來拍照,以至於這麽久了我倆都沒有合過影。可是或許是因為大家在忙著準備過年,梅花園裏人並不多,除了我們隻有遠處三兩遊客。我們搜尋了一陣子也沒等到人來幫我們拍照,於是我們決定自己拍。

    譚天自然的攬住我的肩,把頭跟我靠在一起,我們倆眼神明媚,笑容燦爛,腦袋後麵露出幾朵看熱鬧的梅花。哢擦一聲我倆甜蜜的微笑被定格在了鏡頭裏。

    “我想回去把這張照片設置成QQ的主頁,你說好不好?我說。

    “這麽張揚啊,那我舍命陪君子,你設我也設。譚天爽快的說。

    過了中午我們本來想繼續在梅花園逛一會兒的,可是本來就不大情願的太陽現在不知躲去哪裏偷懶了,天越來越陰沉。厚重的雲層逐漸泛黑,風也變得急促而冷冽,天空中開始飄起零星的雪花。譚天覺得我穿得太少怕我著涼,不同意再逛催促我回家。

    從梅花園到家短短的半個多小時,雪就從米粒變成了鵝毛,家門口的台階已經變白了。江南很少有這麽大的雪,我開心的抓起一把來玩。譚天卻皺起眉頭來:這雪怎麽突然變這麽大了。

    “去年在密歇根,那雪才叫大呢,這點算什麽,都還不夠我堆雪人的。我滿不在乎的說,如果明天下大了,你給我堆個雪人好不好?

    “行啊,你一會兒問張阿姨要根胡蘿卜吧。譚天不想掃我的興,可眉頭沒解低聲自言自語說,不過別下得太大才好。

    張阿姨聽見我們的聲音,聞聲開門把絨毛拖鞋遞給我:快進來吧,你的腳素來怕冷,快套上棉拖鞋。

    我跺了跺發冷的腳忙著換拖鞋,沒在意譚天說什麽。那是一雙可愛的兔子形狀絨毛拖鞋,柔軟的白色絨毛包裹著整個鞋麵,像一團蓬鬆的雲朵。鞋尖處豎起兩隻小巧的兔耳朵,微微彎曲,仿佛正調皮地聽著周圍的動靜。鞋頭上還點綴著一對黑亮的紐扣眼睛,圓溜溜的,透出天真無邪的神情。兔子的鼻子和小嘴被巧妙地繡成粉紅色的線條,顯得格外溫馨可愛。踩上去,仿佛走進了一個童話般的世界,腳底傳來的溫暖舒適感瞬間讓人忘卻了寒冷。以前我給譚天取過一個綽號大白兔,他呢也說過我走路像小兔子蹦蹦跳跳,所以上次去買棉拖鞋時我一眼就相中了這對兔子拖鞋,一隻是他,一隻是我。

    下午張阿姨提議既然在家不出門就一起包餃子玩,她負責和麵,我和譚天負責包。我平時沒有機會做飯,但是包餃子還是會的,左捏一下右捏一下一個餃子就成型了。譚天也不賴,他手下的餃子一個個肚大腰圓的特別實在。最後餡用完了還剩下一點麵粉,譚天瞧瞧我腳下的兔子拖鞋,用剩餘的麵粉捏了兩隻兔子。圓鼓鼓的身子,一對長耳朵軟軟的趴在背上,屁股後麵還有一個綠豆大的小圓球尾巴,甚是可愛。兩隻兔子對臥在一起,憨憨的露著三瓣嘴朝著對方笑。

    譚天把這對小兔子遞到我麵前說:跟你的拖鞋像不像?

    我開心的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捧著這對兔子義正嚴辭的說:這兩隻兔子不許吃,我要留著玩。

    “全是麵粉,誰想吃啦。再說明天就會開裂了,放不了多久的。譚天笑話我說。

    “不管,那也不許吃,能多留一刻就多留一刻。  我寶貝似的把兔子們請進了透明塑料飯盒裏,放入冰箱。

    我看見冰箱裏有一隻椰子,想著譚天愛喝椰汁,吃餃子時正好可以當飲料,於是就拿出來想要切。我拿起刀砰砰砰的在椰子上敲起來。

    還沒敲幾下就見譚天從客廳飛奔進廚房,厲聲說:椰子哪裏是你能打得開的,我可不想大過年的送你去醫院。說完奪下我手裏的刀。讓我想起了那年支教時我在切土豆,他也是這樣凶巴巴的從我手裏把刀奪過去。

    我不滿的嘟囔到:我有那麽笨嘛,我都會切土豆絲了呢。

    “那都是兩年前了,你現在技藝早退化了。再說椰子和土豆能一樣嗎,土豆切歪了頂多削掉手上一塊皮,椰子切歪了可是要剁掉一根手指的。譚天氣呼呼我的不知好歹,拎起我那隻被割傷過的手指說,別好了傷疤忘了疼。

    “那不是想著你愛喝嘛。我委屈的辯解。

    “你讓我來開椰子不就行了。譚天仍舊態度生硬。

    這時張阿姨也聞聲進來:哎呦呦,好險,我們全家都不讓小溪拿刀,她一拿刀準出事,還好小譚你眼明手快。

    張阿姨也跟著譚天一唱一和,我不滿的朝他們做了個鬼臉。我覺得經過這兩日相處,張阿姨已經快要把譚天當兒子了,無論啥事都站在譚天這一邊,我倒成了外人。我被他倆趕回客廳去擺桌子,他們一起合作沒費什麽力氣就把椰子打開了。張阿姨把椰汁倒給我倆,挖出椰肉做了個甜品。

    等一切就緒餃子椰子都擺上桌子時,外麵天已經黑壓壓一片了,隻能從被燈光照到的一扇玻璃窗上看見雪花的影子,像黑夜裏的蝙蝠無聲無息卻延綿不絕。譚天吃著餃子,有點擔心的看著窗外。我們吃著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就寢時間,沒有看電視就睡覺去了,譚天照例去了宿舍。

    第二天早上我起來往窗外一瞧,外麵火樹銀花,晶瑩剔透宛如童話世界。我興奮的跑下樓去等譚天過來一起去堆雪人。豈料張阿姨說在我還沒起來時,譚天已經來過了,隨便吃了點早飯去火車站買回家的車票了。我有些不高興他沒跟我說一聲就走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很有限,我不舍得浪費一分鍾,他可以讓我陪他一起去買票的嘛。一個上午我都沒精打采的等著譚天,左等右等還沒見他回來,倒是等來了媽媽的電話。小溪,你爸和我無法回家過年了。

    “啊?怎麽回事?我大吃一驚。

    “京州這邊降了暴雪,今天開始火車公路都不通了,根據氣象預報雪還要下兩天,年前肯定恢複不了。而且這時候,你爸更得留下來安撫不能回家過年的群眾。媽媽聲音急促的說。

    “那怎麽辦?你們豈不是又見不到譚天了?我不像我爸首先要關心民生疾苦,我最關心的是我和譚天的事。

    “小譚那邊,你代我們向他表達一下歉意,見麵的事下次再安排。他回京州的火車估計也不能按時發車了,這一來耽誤他回家過年了,也向他家裏人表示歉意。最早或許也隻有年初一的票,到時候再通知你們。媽媽略帶抱歉的說,你們這幾天多關注新聞,會及時更新消息的。你把電話給張阿姨,我囑咐她一些事。

    我悵然的讓張阿姨過來接電話,聽上去媽媽吩咐她好好招待譚天,需要什麽盡管添置,包括用車也隨時可以,但是有一條不變的就是一定隻能住在警衛員宿舍那裏。最後還說讓張阿姨把兒子叫過來跟我們一起過年,等過完年再給她補假。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事態的急劇變化,看看窗外的雪也隻不過是沒了鞋幫子,京州那邊怎麽就成雪災了呢。趕緊打開電視,才發現新聞裏都是關於京州暴雪的事。鏡頭下的京州灰白蒼茫,能見度非常低,路邊房屋被風雪籠罩得已經看不清輪廓,隻能隱約看到街上有被雪壓斷的樹枝。主持人竭力鎮定的站在鏡頭前,但聲音裏帶著哆嗦的顫音,帽子和肩膀上的雪花每一秒都肉眼可見的變多了。鏡頭玻璃上不斷有雪花飛來死氣白賴的蓋在上麵,然後又很快融化了。在雪花落下又融化,融化又落下的縫隙裏,來往忙碌的救援人員在不遠處穿梭。譚天一定是昨晚在宿舍就看到新聞了,所以才心急火燎一大早就趕去買票的。

    不出媽媽所料,到中午時譚天空手而歸,去京州的火車票汽車票都停賣了。譚天苦著臉滿心焦急,可是我心裏卻有點竊喜,這意味著譚天可以在這裏多待幾天,和我一起過春節了,這還是從來沒有的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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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父母回不來,譚天走不了,哈哈,正和女主心意。能理解林溪父母讓譚天去警衛室住,符合做父母的心理。這萬一成不了,又在家裏住過,說出去不好聽呢。

問好不愁。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林溪大大鬆了一口氣,這個心理活動非常準確,合情合理,寫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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